第5章 尸胡山、天道观

她叫他爷，他喊她姐，辈分真是有够乱的，不过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说到底也是个可怜孩子，不能让这些人再这么欺负他了。

憨爷本是个四处要饭的孤儿，性子憨傻不通人情，竟然胆敢跑到玄宗魔教的地盘来讨饭，众人见他憨傻蠢笨，便拿了一根绳子，套在他脖子上，拴狗一般将他栓了起来，无聊时便戏弄一番，解解闷。

大掌门鱼浮得知此事，见他被众人接连打骂、羞辱数日，还喘着一口气，便随手朝他挥了一鞭子，憨爷当场倒地不起，众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

没想到，三天后，憨爷又端着破碗傻呵呵的来乞讨。

虽然憨傻，却如此能挨，倒也算天生怪才，大掌门鱼浮高瞻远瞩，想着以后兴许有用，便将他收入玄宗魔教的门下。

因他无名无姓，众人便给他起了一个“憨爷”的诨名。虽带着“爷”字，听到耳中却满是嘲讽之意。

如今鱼藏瞧他这副惨样，想来憨爷在魔教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今天好不容易有吃的又有喝的，憨爷一下子吃的太多，又将厨房中剩下的柠檬水都喝完了，原本干瘪的肚子像个快要被撑爆的气球，肿得吓人。

只见他双手抱头，艰难的蜷缩着身子蹲在门口的角落里，像个没人要的流浪狗。

鱼藏对着他喊道：“憨爷，起来，走几圈。”

老头马上接话：“对对对……你们几个也别傻站着了，都出去走几圈，月黑风高，要多加提防才对。”

“哎！喂喂……大家都别走啊，老头你瞎说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让憨爷出去走几圈好消化消化，不是让他去巡逻。你们相信我，今夜肯定没有人来刺杀……”

老头分明是想趁机将死士们支走，鱼藏再喊也无济于事，显然此时老头的话要比她这个名不副实的小掌门有分量的多。

众死士立马飞身而去，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中，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又静了下来。

鱼藏眼疾手快地躲在身旁的白慕鱼背后，万分庆幸道：“还好你没走。”

白慕鱼一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却还是毕恭毕敬的回了一句：“小掌门有何吩咐。”

“你打得过老头吗？”鱼藏问。

白慕鱼点头：“打得过。”

老头抱拳坐在一旁，老脸上有些挂不住，虽然是实话，但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吧。

“小丫头，你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要害你，我怎么做是在帮你。这么多人想杀你，光靠那些死士，难免会有所疏忽，有了老夫的功力，危急关头你好歹能自保一下。江湖，难混啊……”

“没用的，老头。”鱼藏打断他的话，“我就是一个废人，你的功力对我没用。”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老头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

十岁能吟诗，十二岁出口成章，十五岁坐而论道，一举成名，天下皆知。

拿起剑，便一路练成杀心之境，握起笔，便搅得王朝覆灭、天下大乱。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理解一个废物的处境。没用就是没用，再试也没用，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享用的。

沉闷，静默，无风。

地上的树叶却无端的躁动起来，飘在空中，激烈的打着旋。

老头和白慕鱼两人在暗自蓄力。看这阵仗，真要打起来，鱼藏的小破房子非要被打塌了不可。

鱼藏急中生智大喊一声：“嘉荣还活着，她还在等你接她回家，老头你不能死！”

“什么？”

悬在空中的树叶一瞬间全都化为了粉末，老头口吐鲜血，面色惨白，体力不支的瘫倒在桌旁。

鱼藏松了一口气，果然对付老头，还是嘉荣娘娘最有效啊！

“死丫头，你莫要口出狂言，若我记得不错，嘉荣死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吧？”老头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

鱼藏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总不能告诉老头，自己在书中看过他和嘉荣娘娘缠绵悱恻又爱而不得的情感故事吧。无奈鱼藏只能面不改色的胡扯道：“我梦到一个仙人，他教了我些法术，如今我也算是个半仙，上通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知！嘉荣娘娘在哪里我自然知道。”

老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死丫头，你就鬼扯吧，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

鱼藏继续道：“天道观，灵阳殿，玄武大帝像之下有个密室，嘉荣娘娘就在那里，一去便知。”

老头不解的皱眉，十分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天道观？尸胡山上的天道观？观里的道士穷得要饭的那个天道观？”

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在民间，天道观都赫赫有名、人尽皆知。

倒霉憋屈的赫赫有名！

穷困潦倒的人尽皆知！

天道观的霉运还要从当年的平稽一战说起。二十年前，十五万叛军血战平稽、马踏幽都，辉煌了千年的夏州王朝就此覆灭，烧杀抢掠之中，夏州皇宫突然燃起熊熊烈火，这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千年的基业到最后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一把焦土灰烬。

新帝登基那天，大雨滂沱。

弄脏了女帝精心化的妆容。

连绵不绝的大雨一直向南蔓延到了尸胡山，冲垮了尸胡山上的天道观，砸毁了观里的玄武大帝像。

此地本就人烟稀少、土地贫瘠，观里香火也本就稀稀拉拉、入不敷出。

所幸，观里的道士都是能吃苦的好道士，砸锅卖铁、自掏腰包重新修缮了道观。

实在没钱修玄武大帝像，便决定自己动手，做一尊泥像。

不料，新上任女帝是个疯子，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下令砸毁所有的神像，无论是寺庙还是道观，从此只能供奉她的雕像。

尸胡山，天道观，天高皇帝远，便没有将女帝的命令放在心上，继续一门心思的做玄武大帝的泥像。

观里的道士宁愿穷的去要饭，也要坚持做玄武大帝像的感人事迹，很快便传到了女帝的耳朵里。

玄武大帝的泥像竣工那日，恰是女帝不辞辛劳、千里迢迢赶到天道观之时。

女帝说：“砸了吧。”

道士们便含泪砸了。

女帝又说：“玄武大帝的神像怎么能用人人都踩在脚下的泥做呢？大不敬啊！再不济也要用木头做。难为你们这么爱做，那就继续做吧。半年后，我会再来，要是见不到木头雕的玄武大帝像，我会很失望的，我一失望，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想杀人。”

从此，天道观的穷道士每半年就要做一个玄武大帝像，然后当着女帝的面，亲手砸毁神像。

如此循环往复，天道观自然日渐没落，观里的道士跑了大半，剩下的道士食不果腹，日日下山乞讨。

本不出名的天道观，就这样被天下人所熟知，成了茶余饭后的一桩笑谈。

可是这一切的笑谈，都是掩人耳目的把戏，天下值钱的宝贝大抵有七成都在天道观每半年被砸毁一次的玄武大帝像之下。

正在鱼藏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老头实情时，寡言少语的白慕鱼却突然先开了口：“天道观玄武大帝像之下确实有蹊跷。”

鱼藏惊叹道：“啊？你怎么知道？”剧情还没有发展的这么快吧。

白慕鱼继续道：“当年四处拜师学艺时，曾在天道观住过一段日子，观中的玄武大帝像正如民间传说中一样，每半年都会被砸毁一次。有一次被砸时，我恰好在场。当时就觉得神像倒地时的声音有些诡异，听小掌门方才说神像之下有密室，我想也许正是因为地下是空的，才会发出那种声音吧。”

老头痛心疾首的望着白慕鱼说道：“你怎么也开始说胡话了，一唱一和的，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俩这是在合伙骗我呢。”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白慕鱼低头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青面獠牙的鬼面具，不再言语。

鱼藏也不再理会老头，而是细细回想书中有关白慕鱼的事。却发现自己能想起来的并不多。

只怪她平时看小说习惯一目十行，看的十分不仔细，再加上鬼面阎王白慕鱼在原书中其实只是个小配角，书中对他的介绍也不过寥寥数笔。

就拿相貌来说，明明张着这样一副惊世绝艳的好皮囊，在原书中作者竟然只用了“俊雅”二字来形容，再无也其他笔墨。

他这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到底是如何学来的？为何要戴着那副瘆人的鬼面具？原本天下第一的鬼刀为何会在他手中？还有，鱼藏当时看书时就一直想不通的一个问题，鬼面阎王这么厉害，最后还入了登仙之境，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的被万箭穿心死在了小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