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打算

裴芙愣了一下，没太听清楚的样子：“妹妹你说什么？”

裴苒又重复了一次：“好啊，我答应跟姐姐一起去参加聚会。”

裴芙：“……”

她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谁知裴苒竟答应了。

她其实并不想带裴苒去，毕竟凝霜郡主发起的聚会，她也是第一次去。

可已经出口的话，她也不好再反悔。裴芙只能安慰自己，即使裴苒去了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因为裴苒的这一句答应，裴芙为此都有些耿耿于怀。

早膳用到一半，她就随便拿了个借口立即离开了。

裴芙一边思索，一边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一路还不忘低声自语：“裴苒今日和往常怎么如此不同，莫不是有什么手段等着我？”

身侧的桃枝闻言，说道：“小姐不用担心，就二小姐这整日里足不出户的样子，只会读点书，脑子里也只有写写画画那些事儿，怎么也不是小姐的对手！”

桃枝虽是说着讨好的话，但也的确是事实。

裴芙听后，心下也放宽许多。

“你说得对，裴苒她再有手段，也奈何不了我。且让她再得意几天，之后恐怕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说着，她又想到老夫人刚刚说教自己的模样：“还有那老不死的，真当自己是璋南伯府的主子了，这个家最后只可能落到我爹的手里！”

如此得意洋洋的裴芙，似是已经将爵位和伯府当成了二房的掌中之物。

或许是在伯府住得太久，以至于她忘记了，璋南伯府所姓的“裴”，从一开始就只是裴忱那一支的“裴”。

另一边裴芙离开后，老夫人看着门帘上摇晃的流苏，忽地叹了口气：“这芙丫头，近来真是越来越不守礼数了。”

裴苒当然知晓裴芙为何如此得意，不过是裴愠终于要开始出手争取璋南伯的爵位罢了。

她陪着老夫人用完早上，继续说着先前被裴芙打断的话：“祖母，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平日里隔段时间就要找大夫来诊诊脉。”

“还有……”裴苒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预先说与老夫人，“如果二叔当真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祖母也不要太过与他置气。但凡有事情发生，要记得一切还有孙女在。”

老夫人如何不知道裴苒话中的意思，毕竟裴愠也是她的儿子。

在刚知晓裴愠的野心时，她就曾经劝诫过这个二儿子。

只可惜，裴愠永远只觉得老夫人偏心于裴忱，从不曾在自身找原因。

事实证明，对方果然我行我素。

老夫人叹了口气，“这伯府，是你父亲一手挣来的。这几年老二一家行事，向来是打着伯府的名义，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她握着裴苒的手，问道：“苒苒，你跟祖母说，你是不是想继承爵位？”

裴苒认真地回答道：“是的，祖母。”

老夫人叹了口气，“本朝之中，女流继承爵位的先例也不算太稀奇，只不过女子承爵终究比男子艰辛。我这个当祖母的，内心里还是希望你，闲逸天真地过这一辈子。”

“祖母……”裴苒向来是知晓祖母对自己的疼爱，只不过，“有些事情，只有试过了才知道能不能成功。否则留下的，只会是遗憾。”

老夫人摸了摸裴苒的头，继续说道：“苒苒如何想的，就如何去做吧。祖母永远都会支持着你。”

见老夫人答应，裴苒笑道：“多谢祖母。”

“不过，祖母作为长辈，终究还是希望能够儿孙满堂膝下承欢的。所以祖母有个请求。”老夫人说道。

裴苒猜到了老夫人的意思：“祖母是想为我相看人家吗？”

老夫人说道：“没错。苒苒的终身大事同样很重要，哪怕找个入赘的，祖母也没有意见。”

裴苒觉得可以先答应下来，只不过她也提了个小要求：“祖母说的话，孙女自然答应。但是那些男子的世家文贴能让苒苒自己筛选吗？”

听见裴苒如此回答，老夫人喜笑颜开：“自然是可以的，李嬷嬷，赶紧去把我案上的那一沓文书拿过来！”

裴苒：“……”

老夫人这举措显然是早做准备，只等着自家孙女一口应下了。

既然老人家如此希望，她也不好扫了祖母的兴，老老实实地接过李嬷嬷递来的厚厚一沓文书。

之后，祖孙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裴苒才回转自己院子。

回到卧房后，她将那厚厚的一沓文书放置于桌案上。

裴苒记得，前世也是有过这些文书的，只不过当时她对着祖母撒娇说的是，自己还小，不愿意嫁人。祖母哪里会拒绝自家孙女，这事便就此不了了之。

谁知没过多久，文以源便出现了。

那人是裴愠夫人娘家的侄子，年将弱冠，据说是学识很好，明年参加春闱。

说起这文家，也是好高骛远一心想跻身御阳城的世家之中。

文家自诩是与淑妃文妙寒同宗，故而家底虽然一般，平日作风倒是自恃甚高。

至于说此“文”与彼“文”究竟是否真的沾亲带故，裴苒倒是不得而知了。

总之以她前世后来对文以源一家的调查来说，从未见到过淑妃对这一支文氏有过任何优厚待遇。

想来，所谓同宗，不过是他们趋炎附势罢了。

只不过，彼时的裴苒尚且懵懂无知，被文以源所谓学识与巧言哄骗之下，从未怀疑过他的任何说辞。

没过多久，两人便如裴愠所愿那般，定下了亲事。

至于原先老夫人那儿的一沓文书，自然也没了机会再看。

不过如今的裴苒么，也没有心思看它们。

她的确想要一门亲事做掩护，也用此杜绝与文以源再度结识的可能性。

但这个人选，她心中早有定策。

问题只在于，自己如何才能找到合理时机与理由和那人结识。

如此说来，裴苒就更不会去翻那一沓文书了。

于是她将那些文书堆叠在书案边缘不怎么常接触到的地方，先糊弄老夫人一段时间。

等到老夫人催问进展如何了，她再随便翻看，推说没有一个合心意的。

而眼下她需要考虑的事情嘛，还是五日后赴凝霜郡主的聚会。

平兴侯是当今皇帝的远房堂弟，虽说是个闲散侯爷，但因为颇会讨圣上欢心，所以即使没有实权，在御阳城中也是众人巴结讨好的对象。

凝霜郡主是平兴侯最宠爱的女儿，她的帖子，裴芙自是欢欣雀跃地应邀而去。

对裴苒来说有优势的地方在于，这位郡主郡主并不在裴芙平日结交的世家范围之内。

那么这一场聚会上，轻易不会出现如前世那般，被裴芙撺掇着肆意嘲弄她的情况。

更重要的是，这位凝霜郡主既然与裴芙并不相熟，那就是她可以结交的对象。

当然，还有一件事也是她需要认真思考的。

那就是怎么趁着这几天，搭配一身合适的衣裳过去才不至失礼。

-

转眼五天过去。

清晨早早的，裴芙就派了丫鬟桃枝来到裴苒的院子叫她出门。

裴苒确认自己已经收拾好，便跟着丫鬟去到裴芙的马车。

——没错，因为裴苒出门的次数少之又少，所以府中甚至没有配给她专属的马车。

而以前的裴苒，竟然丝毫没有觉得这有问题。

只从回来的这短短十天里，裴苒就发觉，自己这位所谓的伯府嫡小姐，其实被忽视得很严重。

她那好二叔裴愠的野心，根本不像她前世所想的那样猝然而来，而是一早便有之。

马车上，裴芙已经坐在那儿等了一会儿。

见到裴苒进来，裴芙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这位堂妹。

裴苒今日穿了白色上裳，搭配着浅蓝色下裙。

那外裳并未全白色，在衣摆、袖口的地方绣了一些兰花花纹作为点缀。

——这是裴苒趁着几日功夫自己绣上的，在短短时间里来不及准备新衣，只能如此。

好在裴苒的衣裳都是老夫人负责的，所以除了全都是素色以外，用料、做工、形制都是当下御阳城里最时兴的。

因为是去赴约，她也给自己配戴了一套白玉制得的耳饰与发簪。

而妆容上，依旧是淡雅为主。故而裴苒只稍稍描了远山眉，轻抿了些许口脂，其余并无太多变动。

这一身装束下来，虽然看着并不华丽，但多少也是花了点心思的，不至于令主人家觉得失礼。

裴芙将裴苒上下打量之后，便十分不悦地发现一个事实，即使对方仅仅如此素而淡的装束，也比自己好看。

裴苒身形在女子中是比较高挑的，穿上这样的衣裳也并未令她失色半分。

再加上那双丹凤眼，当她微微侧目瞥向裴芙时，总是令她觉得自己身于浮世，而她端坐云端。

可对方，明明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

这也是她不喜欢这位堂妹，最大的原因。

如今，裴苒竟学会装扮，自己与她的这份差距拉得愈加远。

仿若原本蒙尘的明珠，拭去伪装，终于绽出光泽。

她有些不想带裴苒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