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九死一生

一连几天，皇帝、太子和二皇子都派人来寻问梁煜的情况，可他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太医们脖子提在手里，日日心惊胆战。

这些日子，不仅梁煜的伤势不见好转，就连追查刺客也不顺利。那群黑衣人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竟然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皇帝火冒三丈，心爱的儿子现在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你竟然告诉他找不到凶手！刑部一帮人脑袋顶脖子上是干什么吃的？于是皇帝下了严令，一个月之内破不了案，刑部全都脑袋搬家。

是以，整个临安城人心惶惶。官兵们日日带着刀.枪满大街的搜寻，但凡有点可疑的人，全被抓进大牢关起来。

这样的紧张一直持续到第七天。

梁煜断断续续高热不断，可就不见醒来。

下午，高太医给他诊了脉，极其微弱的跳动似要感觉不到。

高太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怎么样了？”沈星月问。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眼前这个形容憔悴的女人。梁煜的伤势以极快的速度恶化下去，很可能撑不过今晚了。

“王妃，节哀吧。”

话落，屋里有短暂的安静。

沈星月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高太医也放弃了：“老臣尽力了。”

丫鬟小厮们开始啜泣起来，像落单的小兽般以极细的声音呜咽。

沈星月觉得十分刺耳，将桌上的茶杯拂落在地，“出去。”

“王妃……”云冬嗫喏的喊了一声。

沈星月空洞的目光狠厉的盯着他们，“叫你们全部出去听不懂吗？”

一众人等低着头陆陆续续出去，将门阖上，独留他们二人在房中。

沈星月看着病榻上的梁煜，弯了弯嘴角，想露出一抹笑，可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太医说你要死了，”她坐回梁煜床边，把脸轻靠在他的胸膛上，“可我是不信的。”

他的呼吸微弱，胸膛几乎没有起伏。

“你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怎么会死呢？”沈星月说着带上了哭腔，赌气一般扯过梁煜的袖子把脸上的泪擦了，“你要是敢死，我就将你院子里的姬妾全遣散了，然后带着你的家产嫁给梁世子，反正你不是最不喜欢我跟梁世子走得近吗，我就把你不喜欢的事全都做一遍，让你死了都不得安宁。”

梁煜的手指微不可查的动了动，沈星月没发觉，又喋喋不休的说了一阵，倦意袭来，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

沈星月睡得浅，听到闷闷的轻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揉了揉眼睛，又听到一声：“痛……”

她惊讶得有一瞬忘了呼吸，而后摇了摇他的手，“梁煜……你醒了？梁煜，我是阿月……”

“太医，太医快进来……煜王殿下刚刚说话了，他在喊痛……”

七八个太医鱼贯而入，又是灌药，又是扎针......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

好一阵，梁煜缓缓睁眼，在围着他的一群人中看到被挤到边上的沈星月，她眉眼焦躁，不安的咬着手指。

梁煜舒展了眉，扬了扬嘴角。

高太医诊了脉，一颗悬了七天的心终于落到地面上，感叹道：“真是奇迹......王妃，王爷现在没事了，日后稍加修养，便可无碍。”

“谢过太医。”沈星月一一向几位太医行了礼。

一番嘱托，太医们告辞回宫向皇帝复命。

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梁煜招招手让沈星月过来。

“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沈星月转头吩咐，“云冬，快去熬点粥，王爷几天没吃东西了，定是饿了。”

“不急，”梁煜开口道，“你先过来。”

沈星月乖乖的走过去，扶着梁煜坐起身。

他抬起手，往沈星月脸上掐了一把，力道很轻，却有些痒。

“怎么了？”沈星月不解的问。

他笑了声，“我睡着的时候好像听见某人说要带着我的家产嫁给梁清屿，本来都快过奈何桥了，硬生生把我给吓了回来。”

“你听得见我说话？”沈星月问。

梁煜“嗯”了声，靠在背后的枕头上，捏着沈星月的手，“做了好长的梦，断断续续听见你在哭，想醒过来的，又睁不开眼，像是有巨大的旋涡吸着，不停往下沉。后来我自己也放弃了挣扎，可一想到你，又舍不得了。”

“你要是醒不过来，我就真嫁给梁清屿，”沈星月赌气的说，“反正我是不可能给你守寡的，他又正好还挂念着我......”

“你敢！”梁煜打断她的话，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一脸憔悴的模样比他好不到哪儿去，心又软下来，将她揽进怀里，“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

云冬端着粥和小菜走进来，看到二人缠缠绵绵，脸一红，想转身出去，想到手里的粥，只好硬着头皮将托盘放在桌上，而后风一般跑了。

沈星月睨了梁煜一眼，看看把小丫头吓成什么样了。

梁煜没搭理，嘟囔了句：“饿了。”

“那我喂你喝粥？”

梁煜点点头。

一碗鸡丝肉糜粥熬得又软又烂。梁煜几天没吃东西，全靠参汤吊着，吃了小半碗恢复了些力气，自己拿过勺子，道：“你也去吃些东西，这几天照顾我，跟着瘦了一大圈。”

“我没事。”沈星月说。

“听话。”

他眉头一皱，沈星月就不敢再说什么了，乖乖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柔声道：“我喝几口粥就行了，其他的也吃不下。”

-

梁煜这边刚醒，消息就传进了宫中。

皇帝、皇后正在用膳，太医禀报完梁煜的情况，皇后手一抖，险些把碗砸地上。

还以为那支箭直插梁煜心口，能要了他的命，怎知熬了七天，竟然让他熬过来了。

皇后攥紧了手心，恨得后槽牙快要咬碎。

皇帝挥了挥手，让太医前去领赏，顺便把屋里伺候的一干人等都打发了出去。

“煜儿此次九死一生，皇后怎么看？”皇帝声音沉着，听不出喜怒。

皇后端得一副欣慰的慈母模样，“自然是老天保佑，煜儿洪福齐天，命不该绝。”

“哼，猫哭耗子假慈悲，”皇帝将筷子狠狠摔到地上，瞪着皇后，“别以为刑部查不出来，朕就不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你在青楼、赌坊、酒楼安插的眼线以为手段多高明？朕还能如三岁幼儿被你戏耍不成？”

皇后心惊胆战的跪下去，直呼不敢。

“不敢？朕以前一直觉得你不敢，可没想到你还真下去的手，煜儿可是你亲手养大的儿子！”

皇后不置可否。事情的确是她做的，她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那一箭为什么没能再深一点，一箭要了梁煜的命，才能给梁霖搏一个光明的未来。

皇帝气得在房中走来走去。

他本来想，梁煜若是没能活下来，即便刑部调查无果，皇后也当得到头了，无论如何都要给儿子讨个公道。

如今梁煜从鬼门关闯了出来，那就给皇后敲一敲警钟，以免再做出什么有失分寸的事。

“这次朕不处置你，是看在煜儿的面子上。”

“那孩子为了让你安心，宁愿放弃大好前途装傻充愣被百姓耻笑，你难道不清楚吗？”

皇后闭了闭眼，她从来没有不心疼梁煜，只是在梁霖和梁煜之间必须做一个选择，她只能选择梁霖。

“太子之位已经如你所愿给里霖儿，如果你还不满足，休怪朕让你们母子俩一无所有。”

“陛下，”皇后磕了个头，如泣如诉，“如果臣妾从来没对陛下有所求，而煜儿也一如既往的聪慧乖顺，陛下还会让霖儿做太子吗？”

皇帝半晌没说话。

他原本一直打算想让梁煜做太子，这个儿子是梅妃与他的儿子，性子里有梅妃的倨傲和柔情，也有他的谋略与聪慧，只要稍加培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要不是梁煜哭着求他把太子之位让给梁霖，他不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要兄友弟恭、母慈子孝，更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皇帝是不会考虑梁霖的。

皇后冷笑一声。

“陛下，你摸着你的心问问自己，你眼里有霖儿吗？你注意过霖儿吗？”

“陛下眼里只有那个女人的儿子！”

巴掌落在脸上响起清脆的一声。皇帝拂袖离开，皇后跪在地上，一直保持偏着脸的动作。果然，那个女人就是皇帝心里不能提及的刺。

直到苏嬷嬷进来将皇后扶起，她才扯出一抹冷笑，帝王心最无情，她这一生算是体会得淋漓尽致。

-

渐渐，天黑下来。

随着梁煜的苏醒，整座临安城像松了一口气，一切都变得轻快起来，大街小巷的叫卖声洪亮了许多，夜市的人随着官兵的撤离又多了起来，压抑了许久，终于能够好好喘上一口气。

沈星月梳洗完，从湢室出来，见梁煜睁着眼，盯着头顶的帐幔发呆。

“怎么了？”她急忙走过去，手搭在他的额头上，焦急的问：“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吗？”

“没有。”他笑着将她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

“那你怎么不好好休息？”沈星月说。

“换了你，睡了七天还能睡得着？”

她想了想，小声嘟囔：“别说七天，睡了十天我都能睡得着。”

梁煜：“你是猪吗？”

“你才是猪？”她反驳。

他支起头，笑得不怀好意，“天天窝在床上，你想干嘛？”

沈星月脸一红，低头瞧见他的手不知何时勾着她的腰带，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梁煜挪了挪身子，腾出一小块地方，拍了拍，“到床上来。”

“这是云岘阁，我今晚不睡这儿。”沈星月将腰带绑好。

梁煜撇嘴，捂着胸口“哎呀”了一声，可怜巴巴道：“伤口又疼了，你说我这伤也没好，万一半夜有个头疼脑热，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沈星月立马乖乖躺到他身边，什么也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