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反守为攻

渡桑是个只会靠武力取胜的莽夫，若是照他以往的打法，早就和梁煜大战了八百回合。可这次战争的背后另有操控之人，何时打何时退，怎么打怎么退，完全由背后之人说了算，渡桑不过听人差遣。

梁煜一番奚落，当着几十万大军的面。渡桑颜面扫地，恨得牙痒。要不是受制于人，按渡桑的脾气，早就把该掳的人掳了，该抢的粮抢了，才不受这等窝囊气。

“梁煜小儿，一会儿真刀真枪动起手来，别吓得你屁滚尿流，哭爹喊娘要回临安找你父皇去。”

西戎的几个副将附和的笑起来来，渡桑这才觉得找回些面子，继续道：“依我看，要不你直接举白旗投降，我西戎儿郎也不是恃强凌弱之辈，就放你这未断奶的娃娃一码。”

梁煜未应话，敛了神色，朝一旁的刑扬伸出右手，邢扬心领神会递上一把□□。

梁煜盯着渡桑，眼神如鹰般锐利，嘴角却扯出一抹玩味的笑。他对准渡桑，利落的搭箭拉弓。

渡桑并未在意，在他眼里，梁煜依旧是传言中眠花宿柳的烂泥。这么远的距离，太阳打西边出来梁煜都射不中。

然而只听得“嗖”的一声破空声响，离弦的箭以惊人的速度射了出去，朝着渡桑的方向越来越近。

渡桑脸色倏一下全变了，梁煜这支箭大有射中他，并且直穿他心口之势。可是渡桑想躲已经来不及，他还没来得及动作，那支箭已经插到他胸口，他始料未及，整个人重心不稳，堪堪摔下马去。

“将军——”一众副将惊呼。

渡桑仰面倒地，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静了一瞬，而后愤怒的抬手将箭拔了出来，箭尖带了血。利箭刺穿了铠甲，伤了他的皮肉，却未伤及要害。

梁煜不满的“啧”了声，摇了摇头，把弓递给邢扬。还是隔得太远，要不然，这一箭可以直接要了渡桑的命。

渡桑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把箭折断仍在地上，怒吼道：“梁煜小儿，今日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梁煜一箭已经扰乱了西戎军心，所以大梁与西戎第一次正面交锋，西戎打得实在没眼看。

大梁勇士在梁煜带领下士气大增，一鼓作气把西戎蛮人打得丢盔弃甲。

渡桑面子没找回来，不肯撤军，可已经败得灰头土脸的西戎士兵见胜败已定哪还听他的号令，纷纷四处逃穿，任凭渡桑把嗓子喊破了也没人理他。

渡桑争强好胜这么些年，没这么丢脸过，尤其还是在梁煜这种绣花枕头面前，让他国人凭白看了笑话。

渡桑回到军营第一件事就是惩治逃兵。

“沙场之上，军令如山，你他奶奶的不知道？”渡桑一皮鞭抽在了正在包扎伤口的士兵身上。

西戎士兵本就散漫，平常训练没个章法，还有好些个是临到打仗从牧场里抓来的放羊汉子，他们哪里见过刀尖舔血的阵仗，眼见打不赢还不跑不是脑子有坑吗？

士兵挨了打，纵然有千般委屈也不敢和渡桑正面硬刚。可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从不远处的帐篷里出来，夺过渡桑手里的皮鞭，一脚踹在他的脚腕上。

“谁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踹老子！”渡桑回过头，看见黑色斗篷男人的瞬间气焰全无，耷拉着头，低低的唤了声：“大人。”

没人知道眼前这个让渡桑也要敬畏三分的男人是谁，宽大的斗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张嘴，嘴唇很薄，弧度微微向下弯着。

“谁给你的胆子？”男人平静无波的说了一句，声音低沉，分明不带过多的情绪，却让人自心底生出寒意。

话落，他一皮鞭抽到渡桑身上，“不是让你输给梁煜吗，为何还要下令拼死抵抗？就为了你那不值钱的脸面，你看看平白损失了多少兵力！”

渡桑咬着牙，任由皮鞭抽在身上，不敢多说一个字。

“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给了这么多粮食和银子，还不如养一条狗听话。”

渡桑的拳紧紧握着，他恨不得捏断黑色斗篷男人的脖子，可是他不能。没有这个男人的施舍和长久以来的资助，不光是他，整个西戎的百姓恐怕早就饿死了。这口气他必须忍下去，甚至得护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周全，否则，他出了半点差错，整个西戎都会为他陪葬。

“大人，属下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渡桑求饶。

士兵们皆是诧异，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就连鼎鼎有名的渡桑将军也会向他低头。

男人轻哼了声，将皮鞭扔在地上，“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不介意换一条狗。”

——

第一次正面交锋的胜利很快传到了临安城。

一时间举国欢庆，冲淡了笼罩多日的阴霾。

梁煜天下第一混账的名头得以洗清，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争相传颂他的事迹，当然，全部略过了他前半生的荒诞，只捡近来拿得出手的几件事，夸大其词添油加醋的讲述。

沈星月有幸听到过几次，点一壶茶叫一碟瓜子，坐在角落听说书先生絮絮叨叨一下午。

那些事她大多知晓，也不觉得无聊，静静的听，阳光温暖了四月的风，她就这样等待他的归来。

只是听到某些情节沈星月不得不感叹一句先生嘴皮子功夫利害，简直把梁煜捧成一个此间绝无仅有的大人物，也不知道他回来之后，听到大街小巷的传颂会不会尾巴翘到天上去，不过这厮向来脸皮厚，很大可能会。

第一场仗的胜利激发了大梁士兵们的信心，当西戎再次袭来，梁国将士一路势如破竹，将西戎打得落花流水，又一次哭爹喊娘滚回了大营。

西戎接连败了三次，元气大伤，却始终不肯缴械投降。梁煜甚至提出，只要西戎投降，定善待百姓，不杀战俘的条件，但渡桑一直僵持着。

这很奇怪。

西戎弹丸小国，土地贫瘠，百姓多以游牧为生，不懂农耕和经商。长线战役对西戎来说无疑自取灭亡，两国半年来的僵持，应该早就耗空了西戎的国库，再僵持下去，西戎灭国也说不定。可到底是什么一直支撑着西戎到现在？

渡桑不肯投降，纵使梁煜不想太过激进，手底下的副将们也按捺不住，半年来的背井离乡让他们思念远在故乡的亲人们，纷纷劝谏梁煜不要过于小心谨慎，应当抓紧眼下良机一举端了西戎的老巢，梁煜难抵众人三番五次的劝谏，终是应了下来。

这是梁国第一次主动攻打西戎，梁国的士兵率先蹚过澄澈见底的白沙河，来到西戎的大营。然而却扑了个空，西戎大营里空无一人，就连烧火的伙夫都找不到一个，正当众人慌乱惊恐中计之时，震天动地的号角声吹响，西戎大军从山坡上冲下来，将梁国士兵团团围住。

号角声响彻于耳边，梁煜并未惊慌，微眯着眼看山顶上骑着马的渡桑。

这莽夫怎的突然变聪明了？梁煜有些不可思议，如果说前三次的落败，都是为了这次的瓮中捉鳖，实在不像他的手笔。

一旁的王副将发现中计生出几分惭愧，若不是他们几个苦劝梁煜，倒不至于让西戎钻了空子。不过战场上不容许他丝毫懈怠，他立马调整了心绪，调转马头，行至梁煜身旁，问：“将军，眼下该如何？”

梁煜看着西戎士兵从山丘上冲下来，从容不迫的启唇：“不急。”

梁国士兵经年未经历战争却不孱弱，而西戎兵擅骑射却散乱，如果两军数量上相差不多，奋力抵抗是极有可能突围的。

然而从山上冲下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个个手举大刀，嘴里喊着“杀”字，声音震耳欲聋。更有弓箭手，整齐有序的排列在山头，拉满了弓等待示下。

“邢扬、王副将，立即带着众将士杀出重围。”梁煜眉头紧锁。

“可是将军......”邢扬想护在梁煜身边。

“别可是了！”梁煜打断邢扬的话，“要是杀不出去本将军问你是问。”

西戎兵太多了，多得超乎梁煜的想象。

西戎第一次攻打梁国出动了十万大军，梁煜猜想这便是西戎的全部兵力，之后几场战役各折了两万，此时西戎最多剩下五万人。梁国十万兵马对抗西戎五万，哪怕身陷囹圄也能反败为胜。

可是，此时此刻，西戎哪里只剩五万人，接连不断有士兵从山坡上冲下来，还有数不清的弓箭手，粗略估计，必定不少于梁国的十万人马。

怪不得渡桑不肯投降，原来竟是把大招留到现在。前几次故意藏着兵力输给梁国，让梁国士兵们放下戒心，当梁国反守为攻时，就是西戎将其一举歼灭的时机。

当真好心机！好计策！

邢扬和王副将领着将士们一路厮杀，梁煜为分散西戎兵力独自一人骑着马往反方向狂奔，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邢扬和王副将看出了梁煜的用意，心中悲愤不已，却只能将悲愤化为动力，“兄弟们，今日定要杀出重围，让西戎蛮人看看我大梁的厉害。”

梁煜杀红了眼，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却仍有源源不断的西戎兵扑上来。

而渡桑躲在弓箭手之后，衣不沾血。

“渡桑，本将军说你是王八，你倒真对得起‘王八’的名号，躲在士兵身后算什么好汉？是男人就堂堂正正跟老子打一架。”

渡桑紧捏着拳，要不是黑衣斗篷男人再三嘱咐他不可跟梁煜正面交锋，他早就上去打一架了。渡桑磨了磨牙，“梁煜你横什么横，反正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兵，经此一役，都将埋骨于此。”

长.枪撑地，梁煜有些力竭，周围的西戎兵举着大刀虎视眈眈却不敢上前一步。他盯着渡桑，轻蔑一笑，漫不经心道：“反正这场仗赢不赢，老子死不死，都改变不了你渡桑王八一样的做派，自此之后，你的弟兄们也会以你为耻。”

梁煜轻蔑的笑彻底将渡桑激怒，反正梁煜现在没了力气，渡桑驾着马从弓箭手身后出来，举着刀便砍向梁煜，没想到梁煜却比他更快，撑地的长.枪猛地拔地而起，渡桑还未反应过来，长.枪便向他刺去。

梁煜假装力竭，不过是想让渡桑放下戒心。

渡桑争强好胜，最是受不得激将。还好他和从前一样蠢，不然梁煜可真没信心在力竭之前从不计其数的士兵中将渡桑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