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三支箭

太宰治的行为来的猝不及防。

这使得站在结界外的人与祈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震撼到失语。

太宰治的目标非常明确,在跳下来后他便在空中调整了自己的姿势，他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竟与祈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祈终于回过了神,他焦急的对着太宰治大喊道：“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下来！为什么要来送死！”

到了后来，他的声音都因气急而带上了一丝哽咽。

这明晃晃就是自鲨行为。

祈下落的姿势和太宰治并不一样,他背对着大漩涡，却直面着眼前行为疯狂的太宰治。气流卷着祈的头发,干扰着他的视线，可他的视线之中却充斥着太宰治的身影。

那件始终披在他肩膀上的黑色长外套早就不见了踪影，卷曲的黑发也被吹在了脑后，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

太宰治仿佛没有听到起声嘶力竭的吼声,他不断的缩短着自己与祈之间的距离。

鸢色的双眸自始至终没有从祈的身上移开过，他脸上的表情和以往漫不经心的笑容带着明显的区别,疯狂之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执拗,那双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太宰治发出了一阵畅快的笑声,尽管这声音被风吹的支离破碎,可他神色之中尽是轻松的快意。

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缩短，太宰治对着祈伸出了右手。

那只缠满了绷带的手绷紧了指尖，只为了能更快抓住祈。

想到了刚才托比欧被拖入旋涡里的情景，祈这一刻的心情只能用绝望来形容。

为什么这本该坚固的结界，就在太宰治的异能下失去了作用？

祈清楚的感觉到,他们现在的处境究竟有多危险。

谁也不知道旋涡的下面究竟是什么。

恼怒的话已经说不出口,就算想要大声斥责太宰治的行为也无济于事。

祈几乎是咬着牙伸出了手。看到了祈这样的举动，太宰治一把握住了祈的手腕,接着将他向自己拉近。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尽管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可祈还是没忍住,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太宰治笑了起来,鸢色的眼睛弯了起来，“因为你当时看着我们的表情，很寂寞。”

祈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促使太宰治做下这一系列举动的，居然是这个原因。

“下面是什么地方呢？但是，都没有关系了。祈，唯独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将你推开了。”太宰治的声音并不高昂，却完整的传入了祈的耳内。

祈的眼睛缓缓睁大。

他想起了自己和太宰治在下车前的种种对话。

这个绷带少年轻而易举的洞悉了他内心的一切，然后，在这最危险的一刻，做出了相应的举措。

“带着那种表情死去，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太宰治喃喃道。

两人不断的向下落去，离漩涡之中黑色的流体越来越近。

“……你是白痴吗！就因为这个理由！就跳下来吗！”祈迟来的爆发了，他开始挣扎，想要推开太宰治。

而太宰治的手却牢牢的握紧了他的手腕，任由祈挣扎，依然纹丝不动。

“你害怕吗？那下面会是地狱吗？但好像也不错。”太宰治像是完全不觉得自己即将葬身大漩涡里，我行我素的对着祈诉说着死亡感言。

而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大漩涡里伸出了黑色的黏液触手，他们宛如捕食者，在这一刻齐齐瞄准了自己的目标。

数十根触手在那一刻动了起来，它们迅速而又默契的卷向了祈，几乎是眨眼之间，祈的身体便被这黑色的流体层层禁锢，当余下的几根触手又要袭向太宰治时，已经完全被捕捉的祈有了动作。

祈甚至没能搞明白自己的想法，在这时，他完全依照了自己的本能所行动。

他之前数次都没能挣脱太宰治握着他手腕的手，可在这危急关头，祈的潜能再次被激发，他近乎凶狠的甩开了太宰治的钳制。

无论什么都好！只要让治离开这个旋涡！

这近乎疯狂的念想似乎催生了不为祈所知的某种力量，白色的光芒再一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它是出现在了祈的手掌心里，它以一种柔和而又强势的力度从祈的手心中扩散出去，直至将太宰治包裹起来。

太宰治下落的动作停止了，在空中停滞了一秒的时间，这股温柔的白芒托起了太宰治的身体，带着不断向上漂浮而去。

因此，黑色的触手没能捕捉到自己的第二个猎物，只能任由他离开了自己的捕猎范围。

祈也与太宰治之间的距离被越拉越大了。

他看到太宰治的神色从那疯狂的、近似于扭曲的状态恢复了，他又变成了那个将所有真实情感封锁起来的模样。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早就将这一切的结局猜到了一般。

“真遗憾……我成了被你抛下的人。别忘了回来。”

祈怔怔的看着太宰治不断上浮的模样，他终于明白了那一次次将自己推开的人，心中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只希望重要的人，能远离一切危险。

“给我活下去……！”祈对着太宰治大喊道。

黑色的流体不断拖着他下坠。

仿佛用出了身体里全部力量的祈感觉到了疲惫感如同海浪般向他拍打而来。他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没有比自己身临其境的经历这场抉择更清晰的选项了，那一刻，意大利的离别浮现在了祈的脑海里。

布加拉提几人几乎无法与祈对视，每个人的神情里都带着焦躁，在那种场景下，一切漂亮话都显得那样苍白。

可没有办法。迪亚波罗和托比欧的能力似乎又一次进化了。

再好不容易才全员脱险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不能再带着祈继续在这条路上前行下去了，连祈自己也能感受到这种离别的氛围。.七

“……对不起，祈。”唯有乔鲁诺，还能冷静的与他道别，只是那张沉静的脸上首次浮现出了难言的神色。

而他是怎么回答的呢？他用自以为通透的回答回复了乔鲁诺，“你在说什么呢？我当然知道你们的意思了。”他笑着对站在乔鲁诺身后当雕塑的几人说：“为什么都要露出那种表情啊！”

不，他根本就不知道，也不理解。那个时候，对祈来说，就算留在意大利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危机，他也不想离开。他不想和自己的家人还有朋友分开。

可他没有办法说出口，因为他没有力量，就像是一个累赘，只能拖拽着他们下坠。

原来，那个时候的感情，是不甘心，是难过，是不解。

就算真死在意大利又有什么呢？只要和家人还有朋友待在一起，他就永远都是幸福的。可他不能。

想必他所有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所以那个时候的乔鲁诺，只能以无奈又怅然的神情凝视着他。

在他即将和森鸥外离开时，乔鲁诺像是放下了心中的隐忍，上前轻轻抱住了他。

接着便克制的松开，将他轻轻推向了森鸥外的方向。

“……既希望你能明白，又希望你不能。”因为明白意味着内心经历过苦痛的冲洗。

直到这一刻，祈才彻底理解了自己心中那复杂的情感。

那始终扎根于天宫院祈心底的心结，在太宰治这一切疯狂的举动中，尽数消散。

“……不是一直都是最聪明的人吗？怎么到头来，居然用了这么笨的方法。”祈的视线模糊了起来，他看着不断向上攀升的太宰治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在被彻底吞没的前一刻，祈看到了突然悬浮在自己面前的五条老师，往日里恣意的表情消失不见，脸上尽是惊慌的神色。而在那一刻，由乔鲁诺的替身能力蜿蜒生长的绿色藤蔓也来到了祈的面前。

“祈——！”

声音回来了，结界消失了，一行人焦灼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漩涡之上。

可没人来得及抓住这个被黑色旋涡吞没的少年。

而在没人能看到的黑色旋涡中，那只冰冷的紫色竖瞳再次出现，原本不断于黑色漩涡中下沉的祈，在这一刻变得如同那只虚幻的竖瞳一般，周身都变得透明。

下一瞬，他便彻底消失在了大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