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1.4

半夜。

霍远突然睁开眼。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凝神听了片刻，站起身来。

贺钧被他的动作弄醒，皱了皱眉，霍远赶在他睁开眼前一个手刀把他劈晕了。

系统：……

系统不敢说话。

霍远站在床边活动了一下脖子，无声地走向门口。

他在心里默数了三声，然后猛地推开门，含着笑意轻快地说：

“抓到你啦。”

门外正准备潜入的杀手被下了一跳，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手上的匕首一转就要捅进霍远的胸口。

霍远笑眯眯地架住匕首，腰以不可思议的柔软转了个角度，以右脚为支点转了半圈，转到杀手身后。

杀手立刻屈起手臂向后撞击，霍远松开禁锢，他趁机挥出一刀。这一刀速度极快，力度极大，他相信对方几乎没有躲开的可能。

霍远的确没有躲开。

或者说，他根本没躲。

他勾唇笑了一下，伸出右手架住匕首，刀刃深深没入了他的手掌，立刻有血液蜿蜒而下，而他脸色不变，屈膝猛地撞向杀手的胸腹部。

电光火石间，杀手犹豫了一下是松刀闪避还是握刀接着砍下去。

对面这个大学生技巧有余，力量不足，硬吃一下，好像也问题不大……

就这一下，霍远的膝盖已经撞上了他的胸口。杀手闷哼一声，张开手伸向霍远的脖子。霍远猛地前扑，靠着惯性把杀手扑倒在地，得亏对方反应及时，才避免了一后脑勺磕在地上当场晕过去的惨剧。

杀手并没有放弃进攻，他的左手已经掐住了霍远的脖子，但是霍远面上毫无惊慌，右手放开刀刃，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飞快地卸了杀手的右手。

杀手漏出半声惨叫，匕首落在地上。但好歹是职业的，他这个时候猛地掐着霍远的脖子起身用头去撞霍远的头，霍远顿时脑子里翁的一下。

接下来就是惨烈的肉搏肉搏和谁先拿到刀谁就赢了的战斗，做杀手的怎么着都得左右手都练练，废掉右手对他的威胁并不那么大。最后霍远体力不支被杀手一下掼倒在地，后脑勺结结实实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看起来昏过去了。

杀手喘了口气立刻转身去捡匕首，霍远趁着他伸手的一瞬间猛地起身膝撞跟上把对方按倒跪下，自己则抢先一步拿起那把匕首架在杀手脖子上。

“你太急躁了。”他喘息着贴在杀手耳边道，“那一下是手肘着地的声音。”

杀手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小子，”他慢慢地用阴沉的声音道，“你觉得你能制得住我？”

“不然我现在在干嘛？”霍远挑了一下眉。

杀手冷笑一声，暗暗调整姿势准备反击，但是他刚动了一下，脖子上的匕首就往下压了几毫米，血立刻涌了出来。

杀手：……

操。

他算盘是打得很好的，这种小年轻，打架再厉害也只是打架，没杀过人，他真要反击，对方第一时间肯定不敢动刀子，他可以凭借这片刻的空白把对方反制住。对方已经体力不支了，再打一轮他必死无疑。

但是现在，剧本好像不太对……这位仁兄怎么这么猛啊！简直是在用要人命的力气防着他动作啊啊！

霍远笑了一下，“我是很久没动手了，你来陪我玩我很高兴。但是我今天实在是累了，不想接着打。如果你非要乱动，那我就只好把你就地解决了。”

杀手：……

“你要干什么？”

霍远思考片刻：“这种时候的标准台词应该是，谁派你来的。”

……

杀手之前还在觉得这是个狠角色，但是对方突然来这么一句，他又觉得对方果然还是个幼稚的毛头小子。

“不过不用动脑子都知道，这是个无效提问。”霍远顿了顿，苦恼地叹了口气：“那你现在就没用了。我不是个喜欢放虎归山的人，尤其是伤了我的虎。唔……你觉得我在这把你就地解决了怎么样？”

杀手心跳微微加速：“别开玩笑了，这是医院，你要怎么抛尸？”

“哦，看来你想让我放你一马。”霍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真是没有职业素养啊。我要是出了这么丢脸的事，肯定早就自杀谢罪了。”

什么玩意，你又是个什么人物……

“不过司钧不让我乱杀人。”霍远叹了口气，“他说我太冷血了……明明大家都是人/渣，谁也不比谁好嘛。”

什么玩意，司钧又是什么人……不管什么人，我觉得他说得对。

“我本来应该听他的话的，但是他刚刚让我胃痉挛了三个小时，到现在还难受。”霍远的声音带了点委屈，“而且不久之前他刚捅死我一次。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先不喜欢他一天，不然我也太卑微了点。”

……刚捅死你一次是个什么操作？

杀手思考片刻，迟疑着开口：“我认为，喜欢别人这件事应该持之以恒，还是不要断断续续的好。”

霍远眯起眼，半晌，笑了一下。

“好吧，”他耸耸肩，“谁让我那么喜欢他呢？饶你一命好了。”

十几分钟后，警察过来把杀手带走了，顺便把再次一个人制服了一个杀手的神奇大学生霍远同学也带去做笔录了。

霍远在进警/局之前已经开了轻度胃疼。他出手一贯孤注一掷又不留退路，但是论起制定计划，杀手榜前一百里他的周密程度起码要排前三。来警/局之前他预演好了所有问题，并且随时准备好一遇到刁钻的问题就胃痉挛遁。

好在警/察并没有很为难他，都是些他预演过的常规问题。他拿了学过格斗，出其不意等一系列中规中矩的台词糊弄警/察，因为他的确没有对对方造成什么伤害，二位杀手又不敢暴露自己的组织坚持自称只是普通混混，他的证词虽然敷衍得令人发指，但是对方也挑不出刺。加上他还受了点伤——他一直把被缠了厚厚一层绷带的右手放在桌上，反复强调我很弱小我很无助我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才制住他们俩，居然真的糊弄过去了。

在此期间，他适当地表现出了一个正常大学生应有的不安，换来了一位年长警/官的安慰，还很好心地给他递了杯热水。

真是值得吹捧的教科书级演技。霍远垂着眼看着那杯正在冒出氤氲热气的水，自我夸赞了一句。

他捧起杯子，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一个前辈分享的进警/局的经历。

“他们还给我倒了杯水……哈，我当时就想，这可不圣水吗。”

“喝？喝什么啊，我们这种恶魔，喝了圣水是要穿肠烂肚的。”

他们一群初出茅庐还很张狂的小崽子就凑在一起嘻嘻哈哈，还有人揶揄那位前辈：“什么穿肠烂肚，他要是给你泡杯好茶，我看喝不喝。”

那位嗜茶的前辈哈哈大笑：“他们？他们工资比我们还低，要是真能拿出那样的好茶，我就跳槽啦！”

霍远收回思绪，微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把那杯水一饮而尽。

他礼貌地向警/官先生道别，走出警/局，望着清晨的阳光伸了个懒腰。

从这里能看到不远处他们准备去爬的山，巍峨耸立，上半截没入晨光和云雾，虚无缥缈。

霍远去不远处的小超市里买了包烟，靠在墙上点起一根，烟雾后的眼有点迷蒙。

此时街上已经有了不少人来来往往，有游客也有原住民。霍远看着他们来来去去匆匆忙忙地奔向各自的目的地，缓缓吐出一口烟。

他仍然带着一抹漫不经心又玩世不恭的笑意，但是系统没由来地觉得他不太高兴。

就像这条街上的所有人都是有牵挂的，有去处的，只有他像个游魂，身在尘世却和所有人格格不入，倒是更像远山或云雾。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也没有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