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你降落得太突然了

“这世上的万事万物都与其对立面相依相存。光依于暗，乐源于痛，有生于无。”

“那么反之亦然，老师。如果黑暗确实仰仗于光明，那么光明也依赖于黑暗。”脸庞尚带着几分稚气的年轻王子托尔奥丁森语气轻快地说道，一头金发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光彩。

“相当出色的观点，小皇子。”老师点了点头，温和地称赞道。随后他偏过头，压下眉，脸色一转，对着坐在阴影中的人严词厉语道：“洛基，请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到课堂上！并且，不要冲你的老师摆出一副讥讽的神色！”

随着他斥责的话音落下，书房内突然安静起来。气氛变得凝重，连神经大条的托尔也有所察觉。他敛起笑容，转头有些担忧地看向他的弟弟，洛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不跟他坐在一起了，而是坐在了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与阴暗相融。

几秒后，一声似笑非笑的叹声响起，“抱歉老师，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洛基站起身，暴露在阳光下的脸庞削瘦而苍白，“我得先回去了。”

他礼节性地冲着前方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去。

洛基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假，但他知道，他们都需要这个，他们需要一些漂亮的东西去粉饰这个苍白的世界。

而我呢…

洛基对身后的呼声置若罔闻，不急不慢的离开了这个让他觉得可笑的地方。

黑暗仰仗光明，光明依赖黑暗？

不，黑暗孕育了光明,而光明却背离黑暗，诅咒黑暗。

这才是真相。

洛基在阿斯加德的长廊中穿行，阳光透过狭长的彩绘玻璃窗在他的侧脸上变换着瑰丽奇异的图案。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望向宴会大厅的碧绿眼睛中流露出阴鸷的神色。

宴会大厅隐隐传来众人交谈的欢笑声，而作为神的洛基，再模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他们在说，

“上次去巨魔之地试炼的时候，你瞧见洛基的样子了吗？他只会缩在托尔的身后，什么忙都帮不上。”

“胆小懦弱的家伙，只会阿谀谄媚。”

“哈哈哈，你说的不错。”

“他没有强壮的体魄，只能考耍些阴暗卑鄙的小手段来夺取胜利，没有哪位名副其实的神祗愿意屈尊用阿谀奉承和连篇的谎话去充当武器，真叫人反胃。如果他不是托尔的兄弟，我才不会容忍他…”33小说网

“呵，说不定真的不是…”

“小声点，沃尔斯塔格，你喝多了。”

“嗨，有什么关系，我才不怕被他听到。反正托尔继位是迟早的事，到时候我可是这仙宫之主的伙伴，败者洛基，他敢动我吗？”

“行了，行了，你这大嗓门…”

背靠墙壁的洛基缓缓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目光阴沉地注视着地板上繁丽的花纹。

胆小懦弱，阿谀谄媚，阴暗卑鄙，败者…洛基。

嗤，真是可笑。他闭上眼，将那些恼人的负面情绪锁在了心底。

他不该为这些愚昧蠢笨的人而浪费自己的感情。

他们不懂只略施小计便能倾覆军心的高明，他们只是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心怀妒狠、在暗地里恶语中伤他人的宵小鼠辈！

洛基睁开眼，眼中再无情绪波动，他冷漠地朝长廊幽深处走去，墨绿色的长袍上下摆动着，与那扇金灿灿的、满溢欢笑与恶语的大门越来越远。

他们需为此付出代价。

......

洛基很擅长用匕首，这是一个秘密。

即便是习得了黑魔法，他最喜欢的武器依然是匕首，这种隐秘性极强，便于偷袭，令他心安的武器。

深夜，洛基潜入了那个在白天与众人一同对他施予恶语的女神希芙的房间。

月光下，他手中的刀锋像在潜水中穿梭跳跃的银鱼，一下一下，割在了希芙引以为傲的金色秀发上。

对于希芙来说，她的金发就是她的荣耀。而现在…旁人会以为她的头是因为某种惩罚而被剃光的，又或许，是因为她和一些不应该认识的人干了些不应该干的事。

洛基恶意地勾了勾唇，将手中绕着一根金色发丝的匕首丢在了大厅中趴在地板上酩酊大醉的沃尔斯塔格身旁，随后化为蝙蝠悄然离去。

他期待明天太阳升起后的第一声尖叫。

那令他无比愉悦。

……

面对托尔的责问，洛基的表情犹如无辜的羔羊，“什么？”

“是不是你将希芙的金发连根割断的？！”他道。

托尔脸上愤怒的表情是如此鲜活，鲜活到让洛基在心底暗自发笑。但他依然维持着茫然的状态，看着托尔道：“哥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可是听说那割断金发的匕首在醉酒的沃尔斯塔格身边发现的，他每次醉酒后什么样你不清楚吗？这也能怪到我的头上？”

“你与他们素有积怨！”

“原来你知道，”洛基打断托尔的话，眸色低沉地望向他道：“我有怨？”

可你却从不理会，甚至加入你的那些伙伴嘲弄我。

你总是可以成为众人的焦点，而我被你散发的光芒刺痛着。

“你不要转移话题！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口中的恶作剧。”托尔攥着洛基的衣领道：“以至于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事实证明这给我省了不少时间！”

“把希芙的金发还原！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

“我再说一遍，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洛基狠狠拍下托尔的手，随后轻抚着衣领的褶皱，慢条斯理地说：“我亲爱的哥哥，你总得找到证据再为你的那些伙伴定我的罪。”

“洛基，你一向聪明…”托尔咬紧牙关，咽下了没说完的话，转而嚷道：“我会向父王禀告此事，由他定夺！”

洛基的手一顿，随后他的眼帘缓缓掩下来，遮住了碧绿眼底的暗潮涌动。

“那再好不过。”他道。

托尔闻言负气离去，他无法理解洛基，他早就看不懂他了。

洛基站在原地，片刻后他抬起头，朝着托尔消失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讥哨的笑容。

不多久，他被召见了。

洛基不得不终止魔法练习，在侍从的带领下来到了格拉兹海姆。那是阿斯加德的一部分，是诸神的议会大厅。

几乎所有的神祗都到齐了。

这是怎么了？洛基在心底轻蔑地哼笑道，一把头发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但讲实话，他还是蛮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等待他的是什么？

是父王的质问吗？是父王的责罚吗？

哦，让我想想，我待会该怎么说。

面对□□着粉红头皮的希芙怨恨的眼神，洛基轻轻笑了起来，他微眯起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如无事发生般打着招呼：“早上好，希芙女神。”

“请恕我冒昧，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话语间难掩的愉悦被希芙察觉，她被进一步激怒了。

“洛基，你死定了！”她狠声道。

洛基没有回话，他悠长地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仿佛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洛基，你…！”

“希芙，容我提醒一句，这里是议会大厅，不是可以叫嚷撒泼的宴席。你需要安静点。”洛基伸出手指抵着嘴唇，善解人意似的劝道。

看着希芙涨红的愤怒的漂亮表情，他缓缓咧开了嘴，无声的笑了笑，随后洛基收起了笑容，目不斜视地走到位置，向着前方王座上的奥丁乖顺地俯下头，等候他的问话。

他不该表现的这么恶劣，洛基在心底反思到，可是他没忍住。

那不能怪他，是他们都太可笑了。

王座上的奥丁叹了口气，他已经厌倦来为这些小事主持公道了，但面对他心爱的长子托尔，他不得不打起精神。

“父王。”

“洛基，这是怎么回事？”奥丁扬声问道。

“我也不清楚，父王，我只知道哥哥和他的伙伴对我有很大的误解，他们认为是我毁了希芙的金发。”

“不是我们认为，是事实就是如此！”年轻气盛的托尔插嘴道。

“托尔，我这是在问洛基的话。”奥丁用权杖敲了敲地面，提醒着托尔的不敬。

托尔见状不甘地闭上了嘴，洛基在心底一阵发笑。

而后奥丁开口道：“既然如此，洛基。”

“是，父王？”洛基上前一步道。

“那你就想办法还希芙一头金发，否则就割下自己的头发赔罪吧。”

“......”什么？

洛基惊诧地抬起头望向奥丁，他期待他有所解释，可他没有得到。

“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在议。”

众人纷纷退去，带着各自的窃窃私语，其中夹杂着托尔一众高兴的喊叫声。唯有洛基站在原地，笔直的脊背显得有些落寞可笑。

他们路过他时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但洛基没有在意。

全然的漠视比直言的嘲讽更让人倍感屈辱！

他颤抖着唇，看着此刻空无一人的王座，俊美阴郁的面孔变得极度扭曲。

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做的事能瞒过奥丁，希芙的头发是自己毁的，他该知道！

他是知道的！

但就算如此，他也从不过问一句，自己的那些“恶作剧”的由来。

他不在意，他漠视我的困境。

他可是我的父王，却吝啬他的爱。

而托尔呢？！

他渴望的东西对他来说唾手可得！

这不公平。

我永远只能做托尔的影子吗？

只要是洛基，便毫无希望吗？

洛基脸色苍白地凝视着王座，眼眸深处仅存的光芒熄灭了。

他正坠入无尽深渊。

世界仿佛只给他留下了深沉的黑夜，永无拂晓。

……

通往矮人们的居住地——斯瓦特阿尔海姆的道路荒芜且漫长，洛基穿着他那双可以在空中任意行走的靴子，缓慢地行进着。

矮人可以造出任何东西。他们能造出希芙的金发，能贴上她的头皮，和自然头发一样生长。他们可以重新让她拥有完美无瑕的金发。

是的，他们可以，但我也能动些小手段。

我要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能完好如初的。

破镜便不能重圆。

洛基低声冷笑着，眼底深藏着厌恶与仇恨。

当然，他跑这一趟也不能光是为了那堆去应付奥丁的头发……一个大胆的计划涌上洛基心头，如黑暗之花一般悄然绽放。

洛基挑了挑眉。

现在，比起匕首，他想要更厉害的武器。

“嘭—！”

突然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洛基在一瞬间绷紧了身躯，警惕地望向那个烟尘四起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

一场意外，还是旁人设下的陷阱？

他也许该立刻离开！

洛基的薄唇紧抿着，后脊背上冒出了一层汗，他迈动着双腿想要远离这是非之地。

但他在下一秒又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望着不远处传出巨响的区域。

刚刚还是杂草乱生的荒芜之地，此刻却隐隐有复苏的迹象。星星点点的光源从中如萤火般朝四周扩散，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显得美轮美奂。

或许这是一场机遇。

洛基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与忐忑，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去触碰那些溃散的金色能量光点。

奇妙的能量波动，他微微颤动着睫毛，暗叹道。

许久之后，洛基才知道那股力量名为奇迹。

而现在像被引诱着，他来到了能量的源头，发现了这个奇异的天外来物。那些能量从它破碎的胸口一点点溢出，随之的是它散发出的光芒越来越亮。

下一瞬，光芒刺目的令洛基不得不抬手去挡。

待他重新放下手后，天外来物变了个样子。

它，他缓缓睁开眼睛，像是有所察觉朝他望了过来。

洛基反射性地后退一步，脚步踉跄地一下跌坐在地上，脚卡在了石缝中。

该死！他苍白着脸看着他朝他走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惊惶的神色。但洛基扬着脸，硬守着最后的倔强。

“你…！”

金色的瞳孔清晰地倒映出他难掩惊慌的面孔。

“别怕，”只见对方轻轻地，短促地笑了一声，“我毫无恶意。”

“我只是想知道这是哪里？”

他俯下身，朝他伸出了手，释放着善意。

“抱歉，吓到你了。还能站起来么？”

......

【他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这个永恒黑夜，点亮了我余生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