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勾人

正经的姐妹名分虽还没定，可王熙凤和尤烟烟已经有了默契。

两人对视一眼，仍是王熙凤站起来，到卧房门口说：“柳贤弟，我既要认三姑娘做妹子，三姑娘便是我们王家的姑娘，你和三姑娘有婚约，也算我们王家女婿了。我就托大，自认是做姐姐的，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柳湘莲还没完全理清头绪，却下意识站起来一礼：“……琏二奶奶请讲。”

王熙凤不在意他僵硬的称呼，笑道：“我知柳贤弟有一身好功夫，从前咱们几家便有往来，如今你又算姑妈家里的人，关系更近了。正巧我前些日子听叔叔说，军中正是缺人之际。这两日我要去叔叔家回禀这里的事，不知柳贤弟是否愿意与我一同过去，也算提前拜见长辈了。若柳贤弟能得个一官半职，便能给三妹妹请来诰命，你两个的婚事也能更体面风光些，是不是？”

再是潇洒不羁的人，但还有几分良心，有了家庭便有了牵绊。何况柳湘莲早已立定主意，要给三姑娘体面，要补偿三姑娘，还要报还薛家，不能再和往年一样混下去了。

这几日薛家义母露出让他帮薛蟠南北走货的意思，他心里思量过，本已经准备过些日子主动答应了。

别的不论，起码他出门在外的日子，可以把三姑娘托付给薛家一起住，如此三姑娘安全，又不至孤单。

可他还没为三姑娘做什么，三姑娘却带给他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琏二奶奶的亲叔叔便是官居一品的九省都检点王大人，柳湘莲自己一个人活了这些年，早不是孩子，懂得王大人在朝中的分量。

机会难得，他若怕被人说是靠妻子上位，就是辜负了三姑娘的心。

柳湘莲抱拳道：“多谢琏二奶奶抬爱。我无才无能，实不敢指望能得王大人青眼。若琏二奶奶能带我拜见一面，只当是给长辈请安，也是我应尽之礼。”

“无才无能之人可做不了我们王家的女婿，你今后别再说这话。”

王熙凤说着，回身看尤三姑娘一眼，又道，“还有一件，我叔叔对子侄属下都要求严格，断不许人往勾栏赌场里去。你从前如何我不清楚，可若跟我叔叔做事，若有这些毛病，你得趁早改了。”

柳湘莲面上微微发烫，想起屋里三姑娘也听着，更觉窘迫。

可让他当着琏二奶奶的面解释，他也说不出口，便只能先认了“嫖赌”的罪名：“多谢二奶奶。”

王熙凤对柳湘莲的识相也很满意，笑道：“我方才话说重了，也是为了让你重视，你别放在心上。”

她又看一眼尤烟烟，意思是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和柳湘莲私下说的。

尤烟烟摇头，只用轻柔却清晰的声音说：“……二爷。”

这一声唤得柳湘莲耳根发红，心里发慌，柔肠百结，把嗓子清了又清，才说：“我在。”

尤烟烟面上微微笑着，只说了一句：“我……等二爷的好消息。”

这回别说柳湘莲了，连王熙凤都觉得浑身上下似被尤烟烟拿丝绸拂过，又酥又麻。

她忍不住又把帘子掀开一条缝，看见柳湘莲满面红晕，连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也没注意到她正在偷看，半日才说出一句：“你只管放心。”

都不用露脸，一句话就把柳湘莲这见惯了风月的人都勾得神魂颠倒，这份本事真是……

尤烟烟轻轻“嗯”了一声，听在柳湘莲耳中似有若无。

她示意王熙凤，可以赶柳湘莲走了。

王熙凤心内啧啧称奇，松开帘子笑道：“我和三妹妹还有事说，柳贤弟若无事，便先回去罢。明日便要去见叔叔，请柳贤弟好生准备，明日辰正在宁荣街口汇合，别误了时辰。”

柳湘莲忙答应下来，又问：“不知此事能否告知薛家义母？”

王熙凤张口便要拒绝，但转念一想，便又改了口：“去见叔叔的事能说。别的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能和谁说，我知道柳贤弟心里有数。”

她笑着提示：“比如薛家有一个嘴松的，就先别告诉他了。”

柳湘莲知说的是薛蟠，也应了。

见琏二奶奶无甚叮嘱，柳湘莲便行礼告退。

他有意抬高声音告辞，却只听见了琏二奶奶的：“柳贤弟慢走。”没听见尤三姑娘对他告别。

略带着失落出了巷口，柳湘莲直接去薛家，听小厮说薛蟠还没醒，心道如此正好，便命不必叫薛蟠起来，直接求见薛姨妈。

他只说明日琏二奶奶会带他去见王大人，以此为难紧张。

这一上午，薛姨妈也听到了些许风声，忙细问他。他便将尤家两姐妹都要改姓换族的事说了。

将薛姨妈安抚了，他问：“明日见王大人，不知大哥要不要同去？”

薛姨妈本想让薛蟠跟去，正好给王子腾请安。

可见柳湘莲人物飘逸，有如松竹幽兰，再想到薛蟠一向惧怕舅舅，王子腾也不大喜欢薛蟠，若两人一起过去，恐王子腾对薛蟠更生不喜，若至训斥或打骂责罚，又受一份罪，便道：“明日你们有正事，不用带他，等他什么时候自己去罢。”

柳湘莲便道：“那今日的事倒不好先告诉大哥。不然大哥问起来，说不定会陪我同去。”

知自家儿子不一定这般讲义气，薛姨妈还是忙道：“你不用和他说，等我告诉他。你且家去想想明日怎么说，我这里预备礼给你带去，你也替我和你大哥带个好。就说他今日忙于生意，又因新病才好，所以不得过去，过几日好全了，就去给他舅舅请安。”

柳湘莲一一应了，见薛姨妈再无吩咐，便行礼退出。

此时薛蟠仍未睡醒，倒是薛蝌起了，还赶着送了柳湘莲几步。

外男离去，薛宝钗便拉着两个妹妹出来，围坐在薛姨妈身边：“真没想到凤丫头会这样办。不过如此一来，大家无事，人人都要谢她。”

林黛玉问：“倒不知这位尤三姑娘是什么样的人物，我猜凤姐姐这样行，是不是和她有关？”

姑娘们没想到，薛姨妈也想不到。

王熙凤没闹起来到底是好事，薛姨妈也不好与小姑娘们多谈这些，便笑道：“尤三姑娘生得什么模样儿我倒没见过，只听说也是万里挑一的。”

薛宝琴问：“那她会不会也去园子里住？”

薛姨妈想了想，笑道：“长住大约不成，亲戚之间总要串门子的，你们想见她别急，等她完了大事，有的是空儿。”

和尤三姑娘学了一上午，临近中午，王熙凤终于从小花枝巷出来，忍住不叫人看出脸热心慌，带着同样不好意思的平儿，坐车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