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隔日罢朝祝灵雪照例去玉明阁请安，还未进门便见祝思柔站在院里池塘边喂着鱼食，见她来了便一把抛了出去，接过兰叶奉在一边的帕子拭手。

祝灵雪便拜道：“姑妈今日好雅兴。”

“看座，”祝思柔吩咐了一声，“哪有什么好雅兴，见天清气朗的，出来透透气罢了。”

“宫里这么大，还不够姑妈逛的？前日里妍嫔娘娘不是还约着您一道听曲儿吗？”

祝思柔一听这个便觉扫兴，叹道：“还说呢，病了两三日不见客，本宫一人倒是乏得不行，若不是你难得闲，本宫必然拉着你打发时间。”

祝灵雪听了便笑道：“姑妈若是尽管找我便是，递个信儿我便进宫就是。”

祝思柔嗔怪了一眼，嗑着新炒的五香瓜子，也跟着笑道：“过阵子不就是踏青了，到时还怕不得趣？不知多少人备着唱大戏呢。”

祝灵雪看向淑妃，问道：“听姑妈的意思，是照旧例了？”

祝思柔捏着瓜子不解道：“这有什么可问的？”不等祝灵雪开口立马反应过来又问道：“莫不是府里有什么动静？”

“无甚大事，为踏青提前备着罢了。”

祝思柔捏着瓜子抵在唇口，顿了顿，又将手中瓜子放回果盘，问道：“你那大妹妹是该及笄了？”

祝灵雪知她猜着了，也不瞒她，回道：“姑妈……料事如神。”

祝思柔说到底也是出阁的，不好过多插手兄长的家务事，只嘱道：“若是听话提携帮衬一番也无妨，若是不省心的便不必多管。”

灵雪知道她是担心影响自己仕途，宽心道：“姑妈过虑了，咱们这些人家出身自然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哪会给我埋祸。”

祝思柔又抓了把瓜子边嗑边玩笑道：“只怕人家不拿你当嫡姐妹，你占着嫡支，又得了威风，若本宫还在家里，也必然不服你。”

祝灵雪眨了眨眼，听懂话里深意，笑道：“灵雪受教，迟早让他们心服口服。”

祝思柔点点头，笑着给她抓了一把瓜子，撵她出去：“过几日有得聊，回去罢，闲了记得给太后请安，你是个聪慧的孩子。”

“是，灵雪遵命。”

回了府，祝灵雪宫袍还未换下便让夕雾带路，要去秦夫人的院子走一趟，夏兰听了便去书房喊祝耿元。

夕雾不忿道：“那秦夫人哪那么大脸面还要小姐亲自去瞧，当初卓姨娘怀着均儿少爷也是亲自来的呢！”

“走吧，何必多嘴，你这毛病可得改改。”

“是，夏兰姐姐说了几回了，夕雾记着呢，不过是在小姐面前放肆罢了。”

祝灵雪笑着点了点夕雾的鼻尖：“那便好，均儿最近如何？”

“小少爷最近活泼着呢，什么都要碰，一个不注意就要往嘴里塞，绣线可累坏了！”夕雾欢快答道。

祝灵雪抿嘴一笑，道：“月底多添些赏钱，让绣线上着心，近日气候无常多给均儿穿些，可不能随他胡来。”

主仆二人一路闲聊一路走，很快便到了秦夫人住处，因着没人提前通传，门口半个人影也不见，夕雾转头看向灵雪，灵雪点了点头。

夕雾便上前两步喊道：“大小姐到！”

房里很快出来几人，祝瑶扶着秦夫人走在前头，祝灵雪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秦夫人客客气气道：“妾身见过大小姐。”

祝瑶也说了句：“给长姐请安。”

祝灵雪一面往正房走一面说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今日得了消息，便赶着过来告知夫人和大妹妹，言弟不在吗？”

秦夫人与祝瑶笑得开怀，听祝灵雪相问，便答道：“言儿还在学堂不曾放课。”

已下课的太子学傅祝灵雪微微一笑：“倒是辛苦。”

秦氏母女不知其意，祝灵雪继续道：“今日得了咱们娘娘口信，踏青仍是旧例，瑶妹与言弟便好生备着吧。”

祝瑶上前挽住灵雪衣袖道：“多谢长姐！”

灵雪不着痕迹地抽开手腕起身道：“那么，便不打扰妹妹与夫人了，我还须去瞧瞧月妹妹。”

“嗯！长姐慢走！”

祝灵雪扶着夕雾出门，临了回身祝瑶仍在门口手舞足蹈，见灵雪回头还冲她摆摆手。

出了院门见夏兰等着，便问道：“怎么就你一人？”

“老爷出门了。”

夏兰说得含糊，祝灵雪跟着黄芩时没少走街串巷，见她表情羞涩便明了大意，一时恼道：“父亲这几日怎么这般行事，递个话给坤叔，我倒要看看是卖的什么药！”

夏兰知是最近朝事紧惹得她心烦气躁，这会儿一下子牵连上了，便道：“最近天干气燥，奴婢见小姐气色不太好，可要为小姐备些清热解火的茶水？”

灵雪醒悟言语欠妥，便道：“是我愈发浮躁了，到底是你行事谨慎。”

夏兰笑着摇摇头，又传话去了。

灵雪又来到祝月霜院子，听夕雾说，三小姐平日里性子软，生母这几年又在宝刹寺静修祈福，没少遭那群捧高踩低的奴才暗中挤兑，好在祝耿元一视同仁，才免受苛待。

祝月霜正坐在院子里借着日光做些针线活，见灵雪走来，急忙撇下针线拜道：“大、大姐姐。”

身后的两个小丫头见此也是慌忙跪了下去。

祝灵雪三步两步走上前扶起她拉进正厅，问道：“为何这般紧张，昨日用膳不是好好的？”

祝月霜低着头小声道：“昨日卓姨娘秦姨娘父亲他们都在，今日大姐姐单独过来找我，我以为、我以为犯了错了。”

祝灵雪上下扫了一眼，见她只穿着件寻常的立领斜襟长衫并百褶裙，便问道：“只穿这些，不冷吗？”

祝月霜眉眼弯弯道：“日头底下，暖和着呢。”

祝灵雪一见这纯净笑容便想起了卫鸿，心里也柔软了几分，又多问了几句，见她月例待遇都不受苛刻，便说明了来意，“过几日踏青，你可有衣裳首饰备着？”

祝月霜抬头惊道：“我真的能同大姐姐一道去踏青吗？”

“父亲说了还有假？可要我与你准备？”

祝月霜抚掌笑道：“有的，姐姐，月儿自个儿备着。”

祝灵雪听了便不给自己揽事了，又说了一会话，见祝月霜不像一开始那样怕她，便起身离开。

夕雾便好奇道：“三小姐好歹也是镇国府的姑娘，怎么这样怕生？”

“再是谁家的姑娘也是个不出闺门的，更何况，她也不多见你也不见害怕，可见是单单畏惧我罢了。”

夕雾恍然大悟道：“是了，小姐严肃起来倒有老爷身上的将风，的确令人生畏。”

祝灵雪失笑，不让她继续胡说，“走罢，咱们也去购办些新衣裳首饰。”

夕雾最是爱玩的性子，一听这话忙不迭地催她回去换衣服。

进了天下第一金，小厮认出这是当朝太傅连忙将人向楼上引，祝灵雪让他招待旁人，与夏兰夕雾随意赏逛。

夕雾指着一只玉镯对祝灵雪道：“小姐瞧瞧这白玉镯子，质地通透、成色极好。”

祝灵雪点点头，还未开口，夏兰了然道：“你这笨丫头，真当小姐是出来为自己挑东西的？”

夕雾极快地明白过来，拍掌道：“小姐是要准备二小姐的及笄礼！”

“是。”

夕雾便道：“二小姐的及笄礼怕是不会多受重视的，毕竟是庶女，大概只有府上人观礼。”

祝灵雪不想多管，拿起一只鸳鸯式样鎏金银花钗，夕雾忍不住赞叹了一声，问道：“小姐送这个是否过于贵重了？”

“于我而言不过是一根钗环罢了，不算什么。”祝灵雪放回原处，对夏兰道：“包起来罢。”

夏兰回身望去，小厮极有眼色地上前将那根钗环轻轻放入木匣，交与夏兰，又退下去。

祝灵雪又拿起一只工艺精细的宝蓝点翠珠钗，吩咐道：“这只送与三小姐。”

两人称是，一道拿下去付账，祝灵雪四周看了看，便也跟着下楼了。

转眼到了踏青当日，祝灵雪先一步进宫陪同太后移步无忧湖畔，这里风和日丽，微风徐徐，林间鸟啼空灵清脆，溪流湍湍，姹紫嫣红芳香沁人心脾。亭里太后、淑妃、妍嫔、云贵人等，亭外各家公子小姐三三两两聚了一起，绕着湖边亭外嬉闹玩耍。

舒窈也来了，她远在边塞不常见过这般绚丽颜色，提着裙摆转个不止，茵草清水爱得不行。惹得太后笑的开怀，不断打趣，还要祝灵雪去将人喊过来说话。

祝灵雪应声退下，朝她走去，没走两步就碰上自家三位弟妹了，三人规矩请安。

“给长姐请安。”

“见过长姐。”

“月儿见过大姐姐。”

除了平日用膳，祝灵雪还是头一回接触祝言，他穿着一身织金云纹圆领公子袍，佩戴着青玉扣，见她看来，昂着下颚移开了视线。

倒让祝灵雪一愣，心里只道：太过招摇了。

“长姐！你瞧我这一身怎么样？”

祝瑶打破沉闷的氛围，笑着转了一圈，期待的看着祝灵雪，头上还戴着她那日送的鎏金银花钗，前日里祝瑶已过了及笄礼，祝灵雪下意识看向祝月霜，她穿着月白色纷月裙，在祝灵雪与祝瑶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素雅，头上也只是簪了只宝石蝴蝶钗，就是那对纯蓝水晶坠子实在点睛。

祝灵雪微微挑眉，暗叹人不可貌相，转头对祝瑶笑道：“妃色衬你，好看的。”

祝瑶羞涩一笑，祝言不耐烦地告退，祝瑶和祝月霜也好跟着请安，祝灵雪便走向舒窈。

“这样急躁恐成不了火候。”

舒窈瞥见她朝自己这边走便主动迎了来，瞧见她与弟妹们说话便没有急着上前，眼下见人走远了，便过来笑道。

祝灵雪摇摇头，“走吧，太后叫你。”

一时太后与舒窈在亭子说话，祝灵雪站在身后侍奉，视线却不断飘向远处与人起了纷争的祝言，又不见祝瑶祝月霜人影，禁不住皱了眉头。

祝思柔循着她的视线瞧去，趁着灵雪回身倒茶水，悄声问了句：“那可是言哥儿？”

祝灵雪也是悄悄的点了点头，端着茶盏递与太后。

祝思柔便寻空对太后笑道：“今儿是小辈们玩闹的日子，太后可莫要拘着她二人了。”

太后亦笑道：“怪道今日这般敷衍哀家，灵雪丫头，舒窈丫头你二人如实说来，可是嫌哀家絮叨？”

舒窈爽声道：“回太后，舒窈不敢，能与太后说话是舒窈的福气！”

灵雪放下木托也屈身道：“舒窈妹妹说的是，这可是别人盼不来的好事呢，哪里感敷衍太后。”

太后拉起灵雪到身前，拍了拍她的手背对祝思柔道：“哀家就说雪儿是个好孩子，不像我那尧儿，半日不见踪影，也不知哪里疯去了。”

亭内几人太后还欲再说几句，卫鸿忽地进来请安，太后命起身笑问道：“你不同他们一道玩，怎地想起哀家来了？”

卫鸿挠挠头看向了祝灵雪，真不知如何开口，太后看穿了，“哎哟”一声笑道：“果真是把你留久了，也罢，同他们一道玩去罢！”

众嫔妃纷纷失笑，卫鸿懊恼低头，灵雪瞧了瞧各位娘娘，无奈道：“太后莫要打趣灵雪了。”

祝思柔连忙笑道：“怕是那边胡闹劝不住，过来喊灵雪评理呢，太后让她们玩去就是。”

太后点点头，松了祝灵雪的手，三人赶紧行礼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