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诛心言

二夫人愣在原地，不再因为被掌箍后而感到的羞愤和气恼，而是怀袖平静话语中字字锥心的真相。

全身血液都像是在倒流，撕心裂肺的痛席卷全身。

“小狐媚子，你胡说八道！”二夫人双眼猩红。

她争了一辈子，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怀袖三言两语便轻易抹去她所作所为吗？

她不会承认的。

“呵，”怀袖笑得疏离而淡漠，“二夫人愿意自欺欺人是二夫人自己的事情，只是这人世间，从不会任由自欺之心而停滞不前。”

被仇恨蒙蔽的心终会遁入黑暗，然后成为黑暗的一部分，即便再有阳光照入，也无济于事。

“二夫人就继续待在这里，以你毕生引以为豪的厌憎和仇怨为养料，浇灌你永远也不可能清明的心。”怀袖长舒一口气，冷声道：“毕竟，这是二夫人苦苦追求一生而唯一留下的。”

一语落，转身迈步。

山峦层翠，落日镀金，青绿和暮霭相融，晚唱的倦鸟掠过天际，一切都未改变分毫。

二夫人痛苦地抓着散乱的发丝，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将怀袖刺痛内心的话语赶走。

发丝间的双眸忽然闪现出恨意十足的光芒，瞥过背对自己的怀袖，二夫人迅速从发髻间拔下掩簪，咬紧牙关朝怀袖刺了过去。

那贱人死了，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从未赢过对方。今日老天有眼，让她见到那贱人的儿媳，她怎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嗒——”掩簪被打落在草丛中，怀袖扣住二夫人的手腕。

“我与二夫人无冤无仇，二夫人何故欺人太甚。”

阵阵发麻的痛感自手腕传至身体四处，二夫人惊讶的张了张嘴，即刻转为斥责，“小狐媚子，你知道我这这么多的事情，难道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怀袖面上云淡风轻，“二夫人多虑了，我对你们的夙怨并无兴趣。”

二夫人狐疑地瞪着怀袖，“难道你不想利用这个机会对付我的敞之吗？或者说你想和莫敬之联手，慢慢折磨我？”

怀袖弯了弯唇角，“二夫人每活着一日便苦痛一日，何须我再折磨你什么。”

人生须臾而过，所有的心血和精力投入在仇怨中，即便有一日如愿以偿，又岂会真的感到满足。

“你到底想怎么样？”二夫人厉声呵斥。

“不想怎么样，”怀袖对这位无法沟通的二夫人感到很棘手，略一思忖后道：“二夫人定然很关心如今府中近况吧，我不妨告知一二。”

二夫人身体震颤，双眼精亮。

怀袖狡黠一笑，“不管是大公子，还是二夫人的儿子。任何人，都不再能威胁莫致之。二夫人拼尽所有想要阻挠的一切，都已发生。”

语毕，怀袖松开二夫人手腕，不顾身后不断传来的高声嘶喊，转身离开。

久远的往事，在她不曾出现在莫致之生命的的那些过往。他过得比她所能想象的更辛苦。

所以，让那位癫狂自大的二夫人，承受着怀疑和担忧度过余下生命的日日夜夜来赎罪吧。

她愿意将自己的话当作对莫敞之的威慑也好，当作争夺爵位的自信也罢，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清脆的山歌响彻乡野，嬉闹的顽童三三两两跑过。

怀袖朝马车旁走去，临近离开时，抬眼望向身后侧的莫名，“方才之事……”

莫名拱了拱手，“属下只当未见。”

方才距离四少夫人和二夫人虽然有些远，但二夫人最后的失声痛骂他还是听的到的。

虽不知具体什么原因，但身在信远侯府多年，那些摆在面上和隐藏在暗中的刀枪剑戟实在太熟悉不过。有时候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厌倦了这些永远也看不到头的明争暗斗，自然不会引火烧身。

“这就好。”怀袖不再多言，径直上了马车。

莫名是聪明人，不必她多说什么。

车轮的辘辘声响起，没过多久便行驶在了熟悉的街市上。

怀袖打起帘子朝外看了看，命丫鬟吩咐马车换道在常庆楼前略停一停。

“四少夫人有什么吩咐？”丫鬟恭敬询问。

“买一些栗子糕，再问问今日跟出来的人都喜欢什么点心，买一些带回去。”怀袖温言。

初秋时节，买一些栗子糕回去，也不知莫致之喜欢不喜欢。

“奴婢知道了。”丫鬟欣喜一言。

每每跟着四少夫人办差都有赏，不想今日还能买现成点心，没有人不乐意的。

丫鬟步下马车，很快马车外便，响起众人的雀跃声，有说吃莲子酥，有说要买红豆糕的。

怀袖听着众说纷纭，眸光淡淡，依旧沉在心事中。

外间忽然响起丫鬟的惊呼，不及怀袖下车去看，一道墨色身影出现在眼前。

“楚今安？”怀袖面起诧异。

怀袖还未询问，楚今安冲她一笑，揽过怀袖出了马车。

在护丫鬟们的惊恐尖叫和守卫们的急速追赶中，楚今安从容不迫地带着怀袖连番越过纵横交错的屋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怎么办呀！”丫鬟急得大哭。

四公子要是知道四少夫人被劫走了，还不把她们统统赶出去。

“追！”莫名气得拧直了眉头，带着一众护卫朝楚今安消失的方向而去。

江州城从不缺新闻，但这当街劫走信远侯府中人的新闻，还是引来众人频频顾看。

“御城司的楚大人可真是深情啊，怀袖姑娘都嫁了人还不肯放手。”

“等莫四公子知道，说不定两人又要上演当街杀人的闹剧了。”

……

看热闹嘛，当然是事情越大越有意思啊。

众人看着信远侯府追踪而过的护卫，咂咂嘴，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

夜幕降临，灯盏摇曳。

怀袖几次想要挣脱楚今安的控制，奈何力量悬殊，只能任由对方将自己带到罕有人迹的阁楼中。

“这是哪里？我要回去。”怀袖推开楚今安，焦急地左右看了看。

“一座私人的藏书楼，小时候父亲常带我来的地方。”楚今安悠悠地说道，并不急于限制怀袖举动，反而目光幽深地看向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