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云龙笺

不给钱就生事，果然是土匪做派。也罢，他就当今日出门没翻黄历触了霉头，破财消灾。

莫致之满意地点点头，眼见着韩充吩咐随从去准备，悠悠地说道：“韩市贾这么着急，是不是想等我走之后立即吩咐人将今日之事告诉我父亲，好让我也步我二哥后尘？”

韩充快哭了，他只是想赶紧了结此事，并没有赶莫致之走的意思。

私放子息钱一事，信远侯只责罚了二公子，并没有继续追究此事，这是摆明了告诉他这个没有依傍的买卖人小心收敛。

四公子趁虚而入是真，但若是他为此冒冒失失告状，必然就会牵扯出二公子的事情。到时不管四公子受罚不受罚，他又得被卷进去。

何况以今日四公子之举，若是他敢反击，这个土匪岂能轻饶了他。

“四公子误会小人了，小人只是想提前准备。”韩充陪着笑脸。

莫致之勾唇一笑，“既然是这样，韩市贾便与我说说话，也省的我空坐无趣。”

他看得出来韩充有多么不想见自己。可惜，韩冲说了不算。

“能得四公子赏识，是小人三生有幸。”韩充努力表现出欣然之意。

莫致之忍住笑，故作好奇道：“听闻韩市贾和漠北邱林王关系甚为融洽，可有此事？”

面前还是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韩充心中却不由得一惊。

“小人往来四处，容易结交各色人物。”

“可否为我引荐一二？”莫致之神情不变，注视着绷紧面皮的韩充。

手心莫名变得潮湿，垂在肩膀两侧的手臂却丝纹不动，不知是担心细微的动作泄露了心中真意，还是因不解这突出其来的问题而感到心虚。

莫致之在边关与邱林王是交过手的，如今却说要见面，这未免匪夷所思。

不过人心易变。朋友可以是敌人，敌人也可以是朋友，端看当下有无利可图。

只是一时片刻的功夫，他尚不能确定莫致之的真实意图，自然还不能随便开口应和的。

“四公子出身天家贵胄，邱林王不过蛮狄，四公子没必要屈尊降贵与他相交。”

“韩市贾所言不错。”莫致之唇角浮笑，话语淡然。

寻常的买卖人若是能得邱林王垂青，即便对方只是夷狄，也多半将此当做炫耀的资本。韩家能有今日之盛况，韩充自然不会似普通买卖人一般，这是情理之中的表现。

只是若真的仅仅因此，对方又何以神情复杂，身形僵直，像是被说中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韩市贾既与邱林王熟识，可知其有何兴兴趣喜好？”

韩充面上快速闪过一抹犹疑。

这四公子忽然要与邱林王结交，又追问起对方喜好，难道真的有什么打算不成。

“据小人了解，邱林王并无特殊爱好，和平常男子一般无二。”

莫致之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我听说他也是熟悉中原文字的，总该有些文人雅趣才对。”

韩充暗自发笑，邱林王是有宏图大志的君主，若是似中原这些无事呻吟、贪图享乐的王孙贵胄一般，怎么会让他这位特使四处奔顾。

“四公子高抬邱林王了，夷狄就是夷狄，怎么可能有中原文人的才华气度。”

“既如此，为何邱林王分外喜爱云龙笺？”莫致之声沉如水，不起微涟。

自从妻子将韩充到过怀家之事告知于他后，多日来他总会细忖此事。

云龙笺作为花笺的一种，多见于文人墨客传抄誊写之用。

既然当初此物不是赠予怀晋的，那便有可能是韩充的一桩买卖。

但他已经令莫名调查过了，韩充并无花笺买卖，与怀晋见面只是为取水路生意通畅之便，与云龙笺更无关系。

由此来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一点——那便是此物与邱林灼延有关。

秋阳洒入客间，韩充只觉兜头一盆冷水，直淋得他心底都生出寒意，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他无法断定莫致之从何得知云龙笺之事，但有一个念头十分清晰，他绝对不能将实情说出。

即便这四公子只是个纨绔，但他若是随意说些什么，那他也没几日活了。

“依小人看，可能是夷狄物产匮乏，邱林王见到中原文人用的纸张都是印花刻字的，觉得新鲜好看的缘故。”

四公子应该不会知道太多，否则何必只以二公子的事情要挟他，毕竟云龙笺之事才是关乎身家性命的。

莫致之眸光复杂，他不认为答案会如此简单，但一时也想不出韩充之言以外的答案。

“如此没见识吗？”莫致之注视着韩充。

“呵，”韩充圆圆的脸挤出笑容，“四公子有所不知，小人以前贩货到邱林部，许多咱们这里平常的东西，他们都没有见过的。”

“原来是这样。”

莫致之凝看着韩充，他还是觉得此事另有玄机，否则何以说起方才说起邱林灼延时，韩充会隐隐不安。

一阵锣鼓声自窗外传来，打断了屋内两人的思绪，侧首望去。原来是一家人举办亲事。

车轿正从街市上走过，众人纷纷围拢去看。

“时候不早了。”莫致之起身，经过韩充时暂缓了脚步。

“四公子慢走。”韩充恭敬一礼。目送着莫致之离开，方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瘫坐了椅子上。

与平日的一团和气不同，韩充此刻面容严厉。他将方才与莫致之的谈话反复又想了几遍，唤来近身常随，与他低语了几句。

江憬已经传过了好消息，他也可以安心复命了。只是有了今日之事，除了复命以外，恐怕要请邱林王好好布置一番，是否将他们的大计提前。

暮晓斜阳，日影低沉。

怀袖命丫鬟们先去准备晚饭，自己则是朝侧门的方向而去。

“这么晚了，怀袖妹妹还要出门吗？”江如棉自小径走来，满面不屑。

她冒着露重风冷的深夜前去找怀袖相助。不想对方竟无情到见都不肯见自己一面，真真是白瞎了她们自小相交的情分。

怀袖想看她的笑料，却没想她请来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