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求娶

屋里惊着的人，岂止江兰珺一个。

崔老夫人靠在软枕上，一向波澜不惊的眼中也泛起一丝惊愕。

还有谢玉，他捂着额头，鲜血染红了他的视线，依旧遮不住他的不可置信，“小叔，你做什么打我？”

“真是抱歉。”

被谢玉换做小叔的人缓缓出声，江兰珺才发现，这屋里还有旁人在。

这人身量颀长，江兰珺呆呆地抬头，才能看清他的面容。

男人的皮肤白皙，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眼眸如点漆，却又盛满了星辰，叫人一眼望进便目眩神迷。

他的嘴唇不厚不薄，透着淡淡的粉色，衬得他越发白皙通透。

在江兰珺看向谢殊时，谢殊也在看她。

十五岁的姑娘如同初绽的花苞儿，透着一股鲜嫩的香甜，她的眼神怯怯，却如小鹿懵懂，轻易撞入心间。

她的脸庞白里透红，不点而朱的樱唇上透着淡淡的润，叫人不禁想起六月桃林间的蜜桃，想要忍不住咬上一口。

他瞧着她，看入她的眼眸：“谢玉那日在永安侯府的桃春宴上差点儿坏了江四姑娘的名声，谢殊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带他来赔罪。”

话音刚落，谢玉霍然抬头，目眦欲裂：“小叔！你来时不是这么说的！”

江兰珺的脸色霎时一片惨白。

赔罪？赔什么罪？让谢玉娶了她不成？

谢殊看着对面的小人儿惶然惊惧却又茫然的模样，暗暗蹙眉。

他呵斥谢玉，叫他闭嘴，只看着江兰珺一字一顿地解释道：“江四姑娘，在桃春宴上发生的一切，殊皆明了。从始至终，江四姑娘都无过错。姑娘放心，此次前来，只是叫谢玉与你负荆请罪。”

起初，江兰珺仍是心慌之极，生怕谢殊会叫谢玉娶了她。

听到最后，她怔住：“负荆请罪？”

“是。”谢殊忽的一笑，也不知他从何处抽出了一根拇指粗细的荆条，放入江兰珺的手中。

小姑娘的手指纤细，指尖却又圆润润的，透着淡淡的粉，十分可爱。

谢殊眸光一闪，视线重新落回小姑娘莹白的小脸上，声音不自觉轻柔了几分：“江四姑娘，你尽管抽他，只要留着他一条命在就行。”

“小叔！”

谢玉不可置信：“您怎么能帮着一个外人对付自家人？！”

谢殊上前，不顾谢玉挣扎，生生将他拽到江兰珺跟前，一脚踹在他的腿窝，只听“咚”地一声，谢玉面朝崔老夫人跪下，后背却正好对着江兰珺手中握着的荆条。

“打吧。”

谢殊温柔地催促江兰珺。

江兰珺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荆条，又呆呆地看向谢殊，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她又看向上首的祖母，祖母已然恢复了从容，见她看来，只无声地颔首。

一瞬间，江兰珺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她看向愤愤不平的谢玉，上辈子的恨意再也藏不住，瞬间红了眼睛。

谢玉被谢殊摁着肩，怎么都站不起来，心头骇然，不知道一向病弱的小叔怎么会如此大力，又听身后传来动静，扭头冲着江兰珺恶狠狠地威胁：“你敢！”

“她当然敢。”

“我当然敢！”

江兰珺和谢殊异口同声，她飞快地看了谢殊一眼，他对她微微一笑，她忙又收回了目光，荆条高高举起，狠狠抽向了谢玉：“我当然敢！”

“啪”地一声闷响，谢玉“嗷”地一嗓子，人差点儿窜出去。

“老实跪着。”

谢殊再次摁住了谢玉，目光不自觉落在了江兰珺的身上。

她的小脸微微泛白，樱唇轻开，急急地喘了口气，又高高举起了荆条。

刚才是为了祖母抽的。

“啪！”

这是为了小宝抽的。

“啪！”

这是为了她自己。

三鞭抽完，江兰珺丢了荆条，快步走至崔老夫人身侧，不去看狼狈至极的谢玉，只微微侧着身对谢殊，小声道：“从此，我与谢玉恩怨两消，您将他带回去吧。”

谢殊松开了谢玉，任由他无甚形象地坐在地上痛吟着，缓缓走至江兰珺和崔老夫人身前，忽拱手道：“谢殊此次前来，除了叫谢玉负荆请罪之外，还有一事，望老夫人和江四姑娘能够答应。”

江兰珺茫然不解。

崔老夫人望向谢殊的眼睛，心中有万般猜测，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

老夫人轻轻拨动手中的佛珠，缓缓说道：“谢小公爷不妨先说来叫老身听一听。”

是的，谢小公爷。

和一门三大夫的江家比起来，一门二公的谢家是整个京城里头最有权势的勋贵。

超品护国公世袭罔替、传承两代，如今的护国公谢凛乃是先帝的伴读，两人一处长大，关系莫逆，后头即便是先帝薨逝，新帝也无改对谢家的荣宠。

除了护国公的爵位之外，谢家还有一个一品公的爵位，正是落在了谢殊的身上。

谢殊的父亲乃是护国公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谢冺，十八年前，在对阵北狄的战场上为救冒然贪功的烈亲王，也就是如今的圣上，丢了性命。

彼时圣上尚处在夺嫡的关键时期，不敢叫旁人知晓此事，又因谢凛一早站队烈亲王，当下就帮着瞒下了弟弟谢冺的真实死因。

直到烈亲王登上皇位，瞧见谢冺的孤儿寡母，终生出了愧疚，于是圣人昭告了当年之事，更是为了弥补，圣人追封谢冺为超品英国公，降等世袭。

等爵位落到谢殊身上时，便成了一品英国公。

只是当年之事到底有损当今的威严和脸面，即便圣人当初当众悔过，可一旦谢殊出现在人前，“英国公”三字传入圣人耳中，就会叫圣人想起自己当年的鲁莽冲动，日子久了，说不得当年的救命之恩就成了夺命之怨了。

是小心谨慎也好，是韬光养晦也罢，身怀英国公爵位的谢殊逐渐消失于人前。

如今放眼整个京城，除了老一辈经历当年之事的之外，几乎无人记得护国公府内还有一个一品英国公的存在，便是护国公府内的一众小辈，也只有作为嫡长孙的谢玉知晓一二，其余几个只知小叔，不知英国公。

崔老夫人因着与谢殊的外祖母是手帕交，又一直关注着京城内的大小事，这才清楚得知道谢殊乃是英国公一事。

谢殊笑了笑，正色道：“我想娶江四姑娘为妻。”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死寂。

谢玉第一个反应过来，反抗最是激烈：“小叔你疯了？！不行！我不同意，小叔你不能娶江兰珺为妻！”

如果谢殊娶了江兰珺为妻，那他怎么办？他的琴儿怎么办？

更何况，谢殊娶了江兰珺，往后他见了她，岂不是要叫她小婶？

一想到这里，谢玉就浑身刺挠，连背后的痛都忘了。

“不行！我绝不同意！”

江兰珺呆愣地看向谢殊，脑子里一片浆糊。

谢殊要娶她？

他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