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还俗

坐在马车上，听车夫询问她要往哪儿去的时候，江兰珺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

好在等白露去宋夫子那儿告假回来，她已经想好要去哪儿。

“去清风楼。”

清风楼是一处酒楼，更是一处文人雅士的聚会之处，不过和旁的酒楼不同的是，这清风楼内有不少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若是她没有记错，谢玉千方百计想要娶的心上人就是这清风楼里的一位清倌人。

那清倌人后来被一权贵认了回去，翻身成了贵女。

在她生下小宝之后，谢玉就以“淫”和“恶疾”的罪名，将她和小宝扔到了偏院磋磨。

直到那清倌人及芨，谢玉迫不及待地安排了她的“暴毙”，不出一个月就十里红妆地娶了那个成了贵女的清倌人。

因她的名声难听和谢玉在人前的如玉公子的形象，世人同情谢玉，再加上那家权贵对那清倌人的掩护，竟无人觉得谢玉哪里不对，直到她死，谢玉和那清倌人都如胶如漆地恩爱着。

而这一世，从桃春宴就有了变化，她没有被轻薄，没有纠缠谢玉，更没有要死要活地要嫁给谢玉。

不曾想谢玉反倒是送了信来。

不止说要娶她，还怂恿她去和祖母闹，甚至以他在桃春宴上见到她从一座院子里慌乱跑出一事威胁她，说她定是有人有了收尾，若是她不嫁给他，他就要将这事儿宣扬出去。

江兰珺不知道当时的“她”是怀着如何的心情——也许是担心谢玉当真将此事闹大，害得府中其他姑娘婚嫁艰难，但是她知道的是，因“她”在崔老夫人面前坚持要嫁谢玉，才会气得崔老夫人大动肝火，差点儿和上一世一般中风。

如今瞧着，谢玉就是为了那清倌人算计她，那上一世她遭遇的那些事情，是不是从一开始也是谢玉为了给那清倌人铺路？

不过她此次去清风楼，一是为了见一见那清倌人，二是想要碰个运气——谢大老爷虽善武，但其长子谢璋却是清风楼的常客。

上一世，她不止一次听护国公府的丫鬟私下嘀咕谢璋整日不回府，恨不得日日夜夜宿在清风楼内。

只是她不知道，此时谢大老爷尚在的时间里，谢璋是否会长留在清风楼。

思索间，马车便停了下来。

江兰珺从马车下来，喧闹的人声涌入她的耳中，一瞬间叫她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姑娘？”

“进吧。”

江兰珺回过神来，率先往楼内走去。

大兴朝民风开放，街道上的女子只比男子少了三成。

而这清风楼虽有清倌人，却不乏女客进出。

是以江兰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谁人的注意。

只除了约了谢璋在风来阁见面的谢殊。

谢殊没有想到会在清风楼内见到江兰珺，他想也没想就往楼下去。

谢璋才上了三楼，就见小叔迎面而来，他上前一步正要打招呼，结果小叔从他身旁径直走过，从始至终未曾多看他一眼。

谢璋：“？？？”

不是小叔约了他见面么？

满头困惑的谢璋挠了挠头，转身跟着一起下楼去。

接着他就瞧见他的这位小叔一脸倜傥潇洒地走向了一位娇美的姑娘。

谢璋：“！”

见鬼了！

他家清心寡欲的小叔下凡了！

不是，他家小叔这是要还俗不当和尚了？

等一等！

谢璋眯起了眼睛，他摩挲着下巴沉吟。

小叔这模样，他怎么瞧着……

像是他曾在孙舟俞家中见过的，那只惯爱冲着漂亮丫鬟开屏的花孔雀啊！

“珺珺，你怎么来了？”

过于亲昵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江兰珺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等瞧清楚来人，她的心情不由复杂。

谢殊，他究竟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是那重活一世的那人？

几次话到了嘴边，却还是被江兰珺咽了回去。

谢殊自然瞧出了江兰珺的复杂神色和欲言又止，他挑眉，正要说话，余光撇见正要踏进清风楼的谢玉，几乎是下一瞬，他拉过江兰珺，几个纵跃，人便去到了三楼。

“姑娘！”

白露才眨了下眼，她家姑娘就从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惊得她脸色惨白一片，好在很快有小厮引她去了三楼。

江兰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那一瞬间的身体悬空，让她想到了上一世被恶仆吊起来戏弄的时期，胸口不由泛起阵阵恶心。

“珺珺？”谢殊关心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江兰珺：“……”

所有不好的回忆顿如潮水般退去。

她木着一张脸看过去：“谢小公爷，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喊我？”

我们没这么亲密，而且……

瘆得慌。

“小叔，这是哪家的姑娘啊？”

谢璋在一旁瞧了好一会儿了，终还是没忍住心头的好奇，目光在江兰珺和谢殊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尚有几分稚嫩的少年面庞上满是兴趣盎然。

“啪”地一声，谢殊手中的折扇敲在了谢璋的头顶，见他怒视过来，才慢悠悠地道：“什么这家那家的姑娘？这是你未来的小婶婶！”

谢璋：“！！！”

谢璋顿时眼睛瞪得像铜铃，他脱口而出道：“小叔，你真要还俗？！”

江兰珺：“……”所有的羞涩全都消失不见了呢。

谢殊：“……”

谢殊猛地上前，趁谢璋不备，摁住他的肩头，折扇就如雨点般落在谢璋的背上。

“臭小子，你再说一遍？”

“嗷嗷——小叔我错了！是我说错了！小叔您不是还俗，您是仙人下凡啊啊——”

叔侄两个一通玩闹，倒是将江兰珺所有的紧张和不安还有羞赧消弭。

谢殊余光瞧见江兰珺脸上露了笑，才松开了谢璋。

“坐下说吧。”

谢殊体贴拉开了椅子，等江兰珺坐下后，就在她旁边的位置落座，谢璋看了一圈，识趣地坐到了谢殊的对面。

“小叔，你今日叫我瞒着人来这里是做什么啊？”

谢璋抿了口茶，又道：“小叔，清风楼的招牌菜是樱桃肉，可惜贵得很，小侄囊中羞涩，来了这么多回总无缘一尝，要不今日点了好叫小侄涨涨见识？您说是吧，未来小婶婶？”

江兰珺又被闹得脸红。

谢殊满眼含笑，却没说不好，“等会有你吃的。”

顿了顿，谢殊正了神色，道：“今日叫你来，是有两件事要问你。”

谢璋见状也严肃起来。

江兰珺抿了抿唇，迟疑道：“我出去……”

“不用。”谢殊按住了江兰珺的肩，又飞快地收回了手：“你无需回避。”

“第一件事，”谢殊看向谢璋，“你爹近日是不是收到了皇帝的密令？”

谢璋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看向谢殊不再跳脱，少年稚气仿佛一瞬间褪尽，更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小叔在说什么玩笑话？我爹怎么会收到什么密令？”

叔侄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江兰珺的心提了起来，她担忧地看着谢殊，几次想要开口打破僵局，却发现她被这紧张的气氛压迫得发不出声音来。

一时间，江兰珺的额边被细密的汗打湿。

“不用紧张了。”

谢殊忽然笑了起来，房中弥漫的凝重顿时一扫而空，“我不是在刺探什么，只是给你们提个醒罢了。”

“而这，正是我今日约你过来的另外一个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