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肮脏

上天保佑，我竟然没感冒。窗户在我半夜被冻醒的时候被我关上了。

五点半了，天还没亮。我答应李湛哥去解决那件事的。边崇城还没醒，我热了粥，给他倒了一盘小菜留着他醒了吃，不过他一般不会吃，他不会吃清新寡淡的菜，他是吃大鱼大肉的人。我我叼着个馒头出门了。

今天心血来潮吃了早饭，不然平常不会吃的。

到学校已经快六点半了，急急忙忙地赶去教室，早读已经开始了。班主任在我进门之前叫住了我，把我带到办公室教训了一顿，其实晨读时间是在六点四十。

她知道请不来我的家长，只好每次不顺心的时候都拿我出气，批评我。

她忽然沉重起来：“你说说你这个学生，怎么会有家庭教育出你这样的孩子？”

我不太明白她说的话，我问：“老师，我有惹什么麻烦吗？”

“校长今天早上一大早把我叫去谈话，校园里现在风言风语的传着你的消息，本来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你知不知道这什么关头。多重要，你受不受影响我不管，那些好孩子呢，他们会不会因为你的事受影响，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自爱？”

“老师，您真的相信那些流言蜚语？”

“人家都有证据，我凭什么不相信，看到那场面我都觉得自己眼睛瞎了，你说你，爹不疼妈不爱的。为什么不能自己争口气。走了这样一条路。老师真的为你感到痛心。”

“老师，我不管这什么证据的，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我承认我没受过多少家庭教育，但是我绝对有起码的自爱能力。”

“你这孩子，还跟我犟上嘴了，没教养！回教室！今天在后面罚站！你别听课了，你也没心思听！滚回教室去！别影响其他老师的备课。”

我被班主任拽回了教室。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她在讲台上高声宣布我的事情，我空洞地在后面听着，心早已飞向了九霄云外。

我忽然想到了某一年冬天小城里灯笼张灯结彩，烟花爆竹的声音此起彼伏，浓浓的年味加上喜气洋洋的春晚，以及幸福美满的家庭和墙上数不完的奖状，我也曾是个品学兼优，深得师长喜欢的小孩子。

教室里传来哄笑，不难想象他们听到了什么我的流言蜚语，这些流言蜚语就像春天的风筝，越飞越高，“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就风那么一吹，就止不住地飞向更远更高的地方。

午休我上了天台，我知道许璇总是喜欢在这望望天，看看景，在她烦闷无聊，睡不着觉的时候。

她还在这。不过这次多了几个女生。

“呦，浪货来了？怎么？这里有你的相好？”

“哎别，我们是女的，对你没兴趣，哦忘了，你对我们也没兴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看自己什么样啊，怎么老是喜欢攀高枝呢。”

女生们的取笑声不绝于耳。

“我不管你们听到了什么，传播了什么，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永远没做过你们口中说的那些事，管你们怎么说呢。”

“呦，某些人真是嘴硬。”

“喂，我不是某些人，我叫边斫。”

“没有人管的小孩吗？父亲是个酒鬼，母亲改嫁的边斫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切，无聊。”

我从来不因为流言蜚语而击溃我的心理防线，我挺强大的。

晚上放学。边崇城跟保安在门口嚷嚷，手里拿的是个酒瓶子。那些人注意到了，开始起哄。我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往前走。

“喂，小兔崽子，你爹我在这！”

我朝他走过去。没关系，我不在乎，我家庭就是这个样子，谁也不会喜欢我谁也不会帮助我，我怕什么，没人会去了解一个丑陋不堪的人的。我往校门口的那边望了望。熟悉的车还停在那。

我朝那边走过去，把酒鬼落在一边。

“李湛……李湛。”我是跑过去的，刚要开口叫哥，停住了，我要乖乖的听话。

“嗯，我是来收答复的，查清楚了吗？”

“喂，小兔崽子，跑的怎么那么快？看见谁了？你的老板？”男人醉醺醺地说着话，步履蹒跚。

李湛的眉皱了下“那是你父亲吗？”

“嗯，对啊，怎么啦？是不是很像个酒鬼？”

“他为什么爱喝酒？”

“不知道，跟我妈离婚后喝的吧。”

“你妈跟你爸离婚了？”

“嗯对啊，我跟我爸住，我妈改嫁啦。”

“我不感兴趣，不用跟我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这么浪了，肯定是没有人教你吧，教你守身如玉？”

“我今天没查出来了什么，只是我们学校校长也知道了，我班主任把我批评了一顿。”

“嗯，然后呢？”

“他让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罚站，还骂我，说我是没人管的小孩。”

“嗯，难道不是吗？她没说错什么吧？老师罚学生，你错了，就应该受罚。没什么好说的。”

“哦。”可是你为什么不会安慰我一句呢，一句也好，

“我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能听到有用的信息，以及不要见到丑陋的人。”

我点头。

边崇城见李湛要走，立马抓住他的大衣：“李少爷啊，你看我把儿子卖给你，我儿子能值多少？”

我有些震惊，这话从一个父亲嘴里说出来。我不敢看李湛。

“你儿子？白给我都不要，不值钱。好了，把手拿开。”

边崇城有些生气，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你看看你这个样，白送别人都不要，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旁边走过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我忽然看到了其中一个人手机拿着的饮料。是很火的奶茶。我见过小成喝过。

我突然想起来了刚搬来这里的时候，跟母亲做地铁，小县城里没有地铁，母亲在地铁站和我呆呆了半个多小时，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哪里，最后还稀里糊涂的做错了站。那段时间根本没钱租房子住。母亲带着我在街边乞讨，根本没多少人会施舍。一天能挣五块钱十块钱很不错了。

于是母亲就让我去街边买几个热腾腾的馒头，我们一人一半，那个时候，馒头就是我充饥的唯一东西。然后母亲带着我去翻垃圾箱。我翻着翻着翻到了一个瓶子。晃晃，里面还有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没见过，问母亲那是什么，母亲呆呆的摇摇头：“俺不知道。”上面插了个吸管，我吸了一口，很甜，不过凉掉了，想打开给母亲喝，却发现那是最后一口了。从此，那个甜甜的味道我再也没忘。

那段贫穷到一定程度的日子里，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翻垃圾桶会捡到一个像那天捡到的一模一样的瓶子，可是再也找不到了。

后来母亲带着我走邻串巷的找工作，她整天打好几分工，终于波折过后，她带我住上了一个出租屋，很偏僻的一个地方，冬天还会漏风，不过那个时候我却很高兴，因为我再也不是留宿街头的小孩子了。我整天看着光鲜亮丽的孩子走过我，我的眼神里就是一阵羡慕，羡慕他们手里的玩具，羡慕他们穿的好看的衣服，羡慕他们爸妈可以领着他们出来玩。我羡慕他们的一切。

记得初中裴居成请全班同学喝奶茶的时候，全班同学都点了自己喜欢的奶茶，只有我支支吾吾的，我并不知道奶茶是什么，我也不敢随便说，那个时候正是青春期，说错了就会被大家笑话，那个时候的我，丑陋，自卑，一贫如洗。最后别人看不下去了，才说了一杯我没听过的奶茶名字。后来喝到后，我有些惊讶，这和我以前喝过的那个味道好像一样。我想知道这是什么，但我谁也没法问，我不敢开口，我自卑，光鲜亮丽的他们照着丑陋的我，我永远是那个班级的小丑，透明，无一是处。

现在也一样，不透明了，却被流言蜚语和家庭侵着，多亏我没了当年的自卑。但是我真的没有了当年的自卑吗？怎么会呢，自卑在我心里已经扎根发芽了，只不过我一直不给它浇水，阻止他的生长罢了。

突然感觉自己的人生有些失败，好像并没有特别幸运和成功的事，更没有什么喜欢我的人，貌似喜欢和被喜欢只发生大多数出众的人身上，平凡的人永远只是旁观者。

边崇城骂骂咧咧地和我回家了，大概是在骂他钱又花光了，骂我不争气给不了他钱花，骂我妈背信弃义只顾钱财。

我并没有细听他所说的话，我只是突然觉得，我的心理防线好像正在被击破，沙包再也起不到保护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