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长乐宫
听到小皇帝呼吸渐渐均匀，沈小芹推门出去，走到了书房。
拨亮烛火，沈小芹坐在床前案几边，闭目静待。
两个时辰过去，天色将亮。沈小芹耳朵一动，推开窗户。
一只白鸽飞了进来。
沈小芹一手擒住鸽子翅膀，取下鸽子脚绑着的竹筒，反手将鸽子从窗户丢出去。
沈小芹从竹筒中取出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十座粮仓之粮食，共计六千万石，已悉数运往柳条山庄。】
沈小芹把纸条送到烛火上，将引燃的纸条封入香炉之中，待烟火气散了再关上窗户。
“勋贵已不足为惧。”
沈小芹走出书房，看了看天色，放轻脚步回到寝殿。
天光熹微，沈小芹坐在塌边看了眼睡梦之中仍然皱着眉头的小皇帝，轻叹口气。
“陛下。”沈小芹摇醒薛华清。
薛华清睡眼惺忪，“天亮了吗？”
沈小芹点亮烛台，“该上朝了。”
夏嬷嬷也带着宫女候在殿外，“陛下，娘娘，可醒了？”
“进来吧。”
薛华清揉揉双眼，还未清醒，任由宫人伺候他起床。
宫女们侍候好，退在一边。
沈小芹如往常坐在梳妆台前，一边让夏嬷嬷给她梳头，一边问话。
“昨日西殿学堂夫子授课可还顺利？”
夏嬷嬷梳头的手一顿，“诸位娘娘都很珍惜科举的机会，一心向学。杜贵人杜娘娘还请老奴代为转告希望娘娘加设晚课请先生继续讲学呢。”
沈小芹点点头，“还有呢？”
“便没有了。”
“你的呼吸乱了，为何隐瞒？”
夏嬷嬷躬身道，“娘娘恕罪，奴婢怕娘娘听了不开心才不说的。”
“你不说本宫才生气。”
“曹贵人曹娘娘上午学的好好的，到了下午便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学了这些也无用，更有后宫干政之嫌。’说完曹贵人便带着孙才人、冷常在离开西殿，各自回宫了。”
沈小芹眼睛一眯，“杜贵人也未必和本宫一条心，提议加设晚课，包藏祸心。柳学士虽年近古稀，进入长乐宫授课仍遭人非议。若宫门下钥之后还有外臣逗留长乐宫，出了什么闪失本宫都要担责。”
沈小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轻轻一笑，“你今日转告她，再过些日子长乐宫就能开设晚课了，到时还有别的喜事。”
“是。”
“至于曹贵人、孙才人、冷常在，藐视宫规，贬为选侍，罚俸半年。”
沈小芹看了薛华清一眼，“陛下可有异议？”
薛华清摇头，“后宫之事，你看着办就好，朕不过问。”
沈小芹转向夏嬷嬷，“这件事今天上午就处理好。”
夏嬷嬷点头。
沈小芹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发髻，“对了，石选侍办事伶俐，深得陛下与本宫的喜爱，升为嫔，封号慧。从储秀阁搬出来，赐住”
沈小芹顿了顿，“长乐宫附近可有空置的宫殿？”
“回娘娘，长乐宫西边的寿仙宫还空置着。”
沈小芹点点头，“你着人把这间宫殿收拾出来，慧嫔从储秀阁搬出，赐住寿仙宫。缺什么东西从本宫库房里取，务必让慧嫔住得舒适。”
“是。”
薛华清抬头，“这慧嫔是何人，昭妃竟然如此厚待？”
沈小芹走到薛华清身边坐下，拿起宫人呈上的早点。
“慧嫔为人机灵，脑子活络，颇合我眼缘。我前日出宫办事，也带上了她。
她处事灵活，给我省了不少力气。我看她有悟性，想培养她帮我做事。”
最重要的是她是石友琴的妹妹，破你死劫的关键，最好能培养成皇派，保你性命。
薛华清点点头，“既然昭妃觉得她好，朕也赐她官职行走朝堂如何？”
沈小芹摇摇头，“慧嫔没有根基，又还稚嫩，贸然入朝只会害了她。陛下还是耐心等一年，明年她通过了科举，再封官不迟。”
“昭妃所言有理。”
薛华清看向夏嬷嬷，“李怀玉在不在？”
“李公公正候在殿外，奴婢这就叫他进来。”
李怀玉进了殿，躬身行到薛华清身边。“陛下有何吩咐？”
“朕库房里有一架珊瑚屏风，你着人送到寿仙宫，给慧嫔贺喜。”
“陛下，这慧嫔是？”
“昭妃今早晋封储秀宫石选侍为慧嫔，赐住寿仙宫。”
“是。”
沈小芹默默用完了盘中早点，漱了漱口，起身道，“陛下，时候不早了，咱们上朝去吧。”
薛华清点头起身，二人一同走出长乐宫，乘上龙辇往正大光明殿走去。
正大光明殿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沈小芹起身，“臣有本奏。截止昨日，臣已凑齐灾款、粮饷。”
薛华清点点头，“内丞相筹措抢粮有功，爱卿要何赏赐？”
“臣不过微末功劳，陛下当赏的是六部官员，多亏了诸位大人，臣才能这么快筹好银子。”
“爱卿以为朕当如何奖赏诸位大臣呢？”
“陛下，臣听闻吏部侍郎府上粮食堆积如山，孙大人一家几十年也吃不完。
这些粮食要是烂在粮仓里，臣都替孙侍郎痛心疾首。
陛下不如帮孙大人处理掉这些粮食，换成不会腐朽的金银，孙大人必定铭记五内。”
“爱卿说笑了，朕的国库哪有这么多银子？”
“臣可以把大兴钱庄介绍给孙大人和陛下，孙大人把粮食卖给大兴钱庄，大兴钱庄的商队正好把这些粮食运送到黄河两岸和北方前线，既解决了孙大人的麻烦，也为陛下分忧了。”
薛华清点点头，“爱卿言之有理，孙侍郎，你怎么看呢？”
孙侍郎一惊，强作平静，脸上挤出笑容，“内丞相大人说笑了，臣府上哪有这么多粮食？”
沈小芹惊讶道，“原来京郊九处粮仓共计五千四百万石粮食不是孙侍郎的啊，我之前还疑惑，孙侍郎囤这么多粮食，不会是要谋反吧？”
孙侍郎面色一青，立即跪下，“这、这，陛下明鉴，臣万不敢囤积这么多粮食，都是奸人诬陷。”
沈小芹也站出来，“是啊，还请陛下彻查此事，一定要把诬陷孙侍郎的小人揪出来。
两岸灾情当前，前线战事吃紧，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朝廷粮食紧缺。
孙侍郎忠君爱国，怎么会在这当口做下囤积粮食呢？孙侍郎又不商人，断不会靠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
竟然有人囤积了如此多的粮食，还妄图栽赃朝廷命官，实在可恶！”
薛华清点点头，“内丞相所言有理，此人用心险恶，险些害朕以谋逆罪诛了忠臣九族，简直罪大恶极！孙爱卿，你先起来，朕一定换你清白。”
“谢陛下隆恩。”
孙侍郎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心中安慰自己。此时尚未盖棺定论，尚有操纵空间，一切等下了朝再说。
孙侍郎慢慢平复了心情，看起来如往昔般镇定自若。
薛华清看向“冷尚书，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限你三日之内将此人逮捕归案。”
冷尚书双目圆睁，万万没想到锅从天降，只得躬身应是。
孙侍郎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沈小芹垂眸往堂下一看，冷冷一笑，“哎呀，不会本宫所言属实吧？那孙大人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孙侍郎头重重叩在地上，“臣不该囤积居奇，但请陛下相信臣无心谋反，望陛下宽恕！”
薛华清皱皱眉，“正如内丞相所言，你有官身，如何会与商人逐利？你囤积粮食，不是为了谋反是为了什么？”
“这”孙侍郎五体投地，冷汗一行一行流到地上。
沈小芹一笑，“陛下息怒，孙侍郎一族世代沐浴皇恩，如何有谋反之心呢？
臣以为孙大人只是一时财迷心窍，犯下如此大错。
陛下略施小惩足以，万不可以谋逆罪论处。”
孙侍郎心中已对沈小芹充满防备，万不敢接沈小芹的话。
薛华清点点头，“如此，朕便不治孙大人抄家灭族之罪
内丞相，你觉得，孙侍郎该定什么罪呢？”
“陛下，孙侍郎到底发了国难财，惩戒太轻不能以儆效尤。
但若要了孙侍郎性命，以孙侍郎的才学，又太过可惜。
陛下不妨没收孙侍郎囤积的粮食及府上财产。至于孙侍郎本人”
沈小芹一笑，“正好宫里杜贵人还跟本宫提议开设晚课请夫子讲学，不如让孙侍郎入宫讲学，既不浪费孙侍郎的才学，又能体现陛下的仁慈。”
薛华清点点头，“孙侍郎，对于内丞相所言，你还有什么要争辩的吗？”
孙侍郎趴伏在地上，暗自庆幸劫后余生，再无心力分辩。
“罪臣认罪，愿意接受内丞相大人的惩处。”
“如此，吏部侍郎之位便空出来了。贺丞相，你以为该有谁来担任吏部侍郎呢？”
贺丞相站出来，“陛下，臣无能，不能为陛下举荐人才。”
薛华清一笑，“内丞相，你以为呢？”
沈小芹想了想，“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并无。”
“陛下，臣行走江湖时结识许多江湖豪侠，其中不乏饱读诗书者。臣可以为陛下举荐一人，只是”
“爱卿但说无妨。”
“只是此人和臣一样，是女子。”
薛华清抚掌一笑，“朝廷明年正要广选女官，朕绝不会因为性别将贤才拒之门外。”
“此人名叫孙婉莺，饱读经典，有辅弼之才，定能胜任吏部侍郎一职。”
“好，内丞相推荐的人应当没有问题，爱卿尽快将此人召入朝廷，也好为吏部尚书分担公务。”
“是。”
薛华清点点头，看向众臣，“诸位爱卿还有别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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