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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挥碧剑(四)

被以活体抽出生魂、堕化成丧失理智怪物的京中百姓被灵力一道一道束缚起来。但碎裂的铜镜中还在涌出更多的怪物,顷刻便要挤满整座地宫。

谢长亭脸色发白,呼吸急促,脑海中空空如也,平生第一回这般手足无措。

“小心!”叶霜忽然在一旁冲他叫了一声。

他下意识回身,手中断剑击上一条铁鞭,又随即被对方缠上。

定睛看去,试图偷袭他的人是依附于上善门下的一个小门派的宗主。

谢长亭皱眉。若水在他手中转了半圈,对方立刻便抬起眼来,露出某种惊恐的神情。

手中的铁鞭一寸寸碎裂。那人倒退几步,呕出一口血来。

“我说谢长亭,你快找出口啊!不是说这边有出口吗!”叶霜在一旁大叫道。

谢长亭回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受影响?”

叶霜此刻已经躲在了一根石柱背后,绝望地用手揪着头发,闻言:“什么?”

谢长亭看了眼四周:“你为什么不想杀人?”

“杀人?杀个屁人!”叶霜吼道,“老子就想从这里活着出去!!”

谢长亭忽然想起,从前在上善门中时,对方就总是一副懒懒散散的作派。

虽说天赋不差,也跟着门中很有名望的旋尘真人,但好像对于修行这件事,总是不那么伤心。

不受九重血眼中魔念影响的原因可能有很多,兴许……不思进取就是其中一种。

“我求你了谢长亭,别管这些人了!就让他们死在这得了!”叶霜崩溃道,“娘的,下回再也不去什么论剑了,死在这种鬼地方还不如被我师父一剑杀了——救命啊,有人吗?能来个人救救我吗?”

“……”

不行。谢长亭想。再这么拖下去,这里面的人都会因自相残杀而死。

这里太混乱了。单凭他一己之力,根本分不开所有缠斗中的人。

“萧宗主。”他叫道。

可萧如珩正被十来个散修团团围住,难以脱身。

然而,就在此刻。

仿佛真的是有人回应了叶霜的请求一般——

轰隆!

巨大的雷鸣落在所有人的耳畔,声音之大,以至于整座地宫都连带着颤动起来。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每个人都抬起头来,却只能看见高高的、没入了黑暗之间的地宫穹顶。

地宫在这一刻安静得出奇。只剩下了一些妖魔被束缚住了手脚、发出的哀鸣声。

许久,有人颤抖着声音开口:“见微……真人……”

“他要渡劫……渡劫了么?”

濒死的恐惧胜过了所有的恶念。谁都记得,十六年前,这座地宫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况且那时,他还仅仅是要迈入渡劫境。

这一回,迎接他,又或者说是他们的,将是九道飞升之际的雷劫。

渡劫境雷劫已经足以令方圆数里的一切生灵湮灭。

飞升之际的呢?

谁又能从中活下来?

这一刻,人们终于在面临一致的死亡面前,停了手。每个人都面色惨白,每个人都必死无疑。

谢长亭终于抓住机会:“萧宗主,阵眼!”

萧如珩得以从散修的围困之中脱身。此刻他脸色也不太好看:“雷劫是怎么回事?见微……见微当真要强行飞升,要我们都这么给他陪葬?”

“不一定。”谢长亭道,“先激发阵眼吧。”

同时,他心里也很清楚,激发这些阵眼,究竟意味着什么。

法阵一旦被激活,那些置于祭坛中的生魂便会被彻底注入其中,永世不得再超生。

但在此刻,生者的性命,于他而言更加重要。

萧如珩重新走到阵眼之处,把手按在阵眼上:“不一定?”

谢长亭:“不一定……不一定是他。”

萧如珩:“……我能信你么?打开阵眼,这些人便都能活下去?”

谢长亭道:“我相信他。”

萧如珩脸色一变。

但他还是咬着牙,心一横,将灵力直直注入阵眼之中。

法阵瞬间便被激发,八个祭坛中瞬间燃起明亮的蓝色火光来,燃烧其中的是三万生魂与谢长亭的灵力。火光冲天而起,映亮整座地宫。

地上的纹路之中,光华缓缓流转。谢长亭眼睁睁看着那些不住挣扎的半透明的东西一点点灭了声息,化作混沌的一团,由祭坛中像法阵中心聚拢。

他缓慢地合上了眼。

整座地宫在此颤动起来。每一个人所站立的地面都在移动。

随着法阵开启,地宫的布局出现了变化。一个新的出口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而借着火光,朝出口外望去,分明能看见群玉峰的山色,而非那些蠕动扭曲的血肉墙壁。

“出口!”

“出口在那边!!”

所有人眼中再度燃起了生的希望。

他们如梦初醒一般,不要命地往外逃去。

然而地宫改观而现的这个露出极其狭小,几乎只能同时容纳两个人通过。洪盛身形变换,第一个飞至了出口外。

谢长亭不过一愣神,便被蜂拥而上的人群推到了一旁,几乎要摔倒在地。

混乱之中,他的一只手腕被人死死地抓住了。

“如果我是你,我根本不会救他们。”叶霜咬着牙说。

他出手丝毫不留情面,灵力激发,瞬间便将几个冲到了自己面前的人推飞出去,以这般恶劣的手段,硬生生打出一条通路来。

叶霜生拖硬拽,把谢长亭从人群中生生拽到了出口面前。

“当然,我也只是能被你救下的其中一员。本质来说,我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什么差别。”他喘着气,“不过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九重血眼的腥臭味渐渐远去,熟悉的山中花木香气扑鼻而来。谢长亭甚至嗅到了一点腊梅的香气。

群玉峰中生着不少腊梅,如今正是盛放的时候。

一离开地宫,黑暗顿时吞没了所有人的身形。叶霜拽着他,不要命一般地跑,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个能御剑的修士。

跑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咦”了一声。

叶霜顿住脚步,松开了谢长亭。

他抬头:“真奇怪,为什么雷劫没有落下来?”

谢长亭也跟着抬头。

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仿佛感应到了地上即将发生的事,天幕上同样也是星月无光。

叶霜试着以点燃灵火。可指尖的灵气刚刚燃烧起来,便瞬间被吞没了。

他不由得叫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黑暗之中,诡谲暗流涌动。

仿佛正有一个巨大的存在,正盘旋于他们头顶,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光芒吞没。

“这……这……”叶霜好歹也修行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

身后的人群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那道狭小的出口中拥挤而出,四散奔逃。

他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得先离开这里。”

谢长亭却摇了摇头。

他心中狂跳,不祥的预感愈发明显:“你先走吧。”

“你不走?!”

“……我等人。”谢长亭看他一眼,“如若是一会,你见到了萧宗主等人,能否帮我照看他们?”

“我照看他?他照看我还差不多!”叶霜就差跳起来了,“谢长亭,你当真是不可理喻……喂!你到底要往哪去!”

他冲着谢长亭的背影喊道。

谢长亭并未随着人群,朝远离地宫的方向逃走,反而向着地宫走去。

即便是在黑暗中,他的感官也异常敏锐。

很快,他便停下了脚步。

有一张巨大的结界,此刻正撑开在他的面前。

而在结界之内,任谁也能觉察到,里面正翻涌着无与伦比的灵力波动。

谢长亭面色微沉。犹豫只在一息,他抬起手来,与九重血眼幻境的结界界面相贴。

紧接着,他还未回过神来,就被激荡的灵力一把打开了。

——结界的主人拒绝他的进入。

这是自然。

见微真人想要应对时轶,想来不会太容易。

若是再多一个,想必也会双拳难敌四手。

谢长亭决定硬闯进去。

他再试了一次。

可这一次,依旧是不容置疑地拒绝。翻涌而来的灵力几乎将他打飞了出去。

谢长亭向后摔倒,反应很快地以断剑支撑住身形,勉强站住了。

片刻后,他再度向前,再度抬起手来。

这一次,结界沉默良久。

而后,轻柔地将他推开了。

仿佛刚才那一下力道过重,它的主人对他有些心怀愧疚一般。

谢长亭愕然抬眼。

……这是什么意思?

他第四次抬起手来。

这一回,仍然那股力道,不轻不重,温柔地拒绝了他。

与此同时,结界忽然间震动起来。

不仅仅是他面前的这一处,而是整座幻影中的九重血眼本身,犹如巨山之将倾,经久不息地震动起来。

他的身后,正在逃离的人群似乎也发现了这边的异状,惊声尖叫,有的甚至在慌乱之中被自己绊倒在地。

有一道裂缝,出现在了结界的界面之上。

出现在谢长亭眼前。

裂痕的缝隙之中,有曜目的光芒射出。

与其说是裂缝,倒不如说,像是有人歪歪扭扭地在裂缝上写了一行字。

它说:

别过来。

这样的语气,令谢长亭心中一跳。

他终于醒神,明白过来——方才那个一次又一次推开自己的人,根本不是结界之主见微真人!

可已然来不及了。

谢长亭眼前的裂缝瞬间撕裂、扩大,极其耀眼的光芒倾泻而出,映亮了整座群玉峰与天际。巨大的灵力波动将一切都尽数吞没。

耳边只剩下无穷无尽、呼啸不止的风声。

此时此刻,天地中一切的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啊——!!!”

惨叫声骤然响起,撕裂所有的寂静。

尽管目不能视,但谢长亭还是本能地感应到,有什么东西,一个没有实体、仅余虚无的东西,擦着自己的身体,向着远离结界的方向狂奔而去。

几乎是想也没想,他攥紧若水断剑,屏息凝神,强迫自己从这无匹的威压下脱身,一瞬之间便追了出去。

……

一刻钟前。

九重血眼之内,赵著已经从最初的愕然中平静了下来。

他平生经历过太多事,也曾亲见天地倾塌于眼前。如果仅仅是因为一个人在自己面前选择放弃所有理智而堕魔,便被吓住,那他就不是当年那个能面不改色、设计害死修真界中第一人的赵著了。

在他们脚下的幻境之中,能清晰地看见,地宫之内的混乱景象。

“——你引来雷劫,到底是想对付我,还是想将那些人吓住,好让你的心上人以得喘息之机?”赵著面上已经渐渐有了笑意,“你看起来,似乎堕魔得不够彻底啊。”

情之一字,乃魔中大忌讳。

在这一点上,他有十足的自信,能够胜过对方。

当年在九重血眼中看到魔主遗留的记忆后,赵著得知,如若是想要以杀证道,首先,于这世间,须断绝所有血脉。

于是,他先是手刃道侣,并谎称其是因次子赵闻竹出生,母体灵力错乱而死。

而后,他也同样看出了自己三位徒弟之间那点不清不明的关系。

毕竟赵闻竹修为差,是由于他出生时,自己曾亲手斩断了他的部分灵脉,为圆灵力错乱的谎言。

而赵识君身怀魔脉,自然也是与他有关。

赵著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却又缄默不言。

毕竟,他连自己在这世间唯一敬重的人都敢杀死。

——至于其他,又怎会在乎呢?

时轶的身影陷落在那一团浓重的黑雾里,与它几乎就要融为一体。

他垂着头,虚着双眼,似乎在看那些厮杀中的人族。

又似乎在透过他们,看着其他。

赵著相信,他坚持不了多久。

自己必然会是最后的赢家。

现在他要做的一切,就只有等待。

等待……

可渐渐,赵著发现,他似乎是错了。

因为雷鸣前,好像……并没有电光落下。

不应如此的。

雷劫光有其声,而不见其形。他等了这许久,也没等到那劫数最终落下来。

赵著咬了咬牙。

他有些按捺不住了。

“我奉劝你,到此为止。”他冷冷地警告对方,“再继续下去,你只有魂飞魄散一条路。”

话音落下。

时轶像是终于听到了他的话语一般,抬起头来。

此刻,他的面上,早已不复方才的平静。

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弯了弯,好似它们的主人正在努力挤出笑容一般,只可惜,不太成功。

如今它们已为血色浸染,透着彻底的混沌与疯狂。

时轶嘶哑着嗓子,低声说:“是么?”

他甫一开口,轰鸣的雷声就像是得了令般,骤然停住了。

“……?”

赵著愕然间,瞪大了眼!

某种极其强烈的感觉,在雷声止住后的这电光石火间,猛然击中了他的身体!

这种感觉并非是肉身上的痛苦,而是深入灵魂的某种折磨之感。在那一瞬间,他回想起了毕生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不甘——一切的一切,能够击毁他的一切,他那么努力想要遗忘的一切——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令他丢盔弃甲。

以及许多陌生的、全然不属于自己的,极度痛苦、极度扭曲的情感。

“啊!!!”

赵著极其痛苦地嘶吼出声。

赵著终于明白,对方召来的不是雷劫。

而是一个,心魔。

他自己的心魔。

太痛苦了。赵著的脑海中,如今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痛苦到他几乎想要舍弃自己的肉身,就这么立刻去死。

熟悉与陌生的情感交集,折磨到他几乎发疯。在极度的混乱之中,赵著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关于他为什么会输掉这最后一场,这至关重要的一场。

他以为,对方还尚有情在心中,堕魔得不够彻底。

这一点,全然是错的。

倒是他自己的疯魔程度,远不及对方。

毕竟自己,还有生的念头。

而在对方心中,早已只剩下一片死寂。

不惧生死,唯有杀戮。

在这生死关头的一刹那,赵著极为果断地做出了决定:抛下肉身,以灵体形态出逃。

……只要能活下去……

做出这个决定后,他的那具修为已臻圆满的身体,灵力由内而外爆体而出,于劫数之中自杀而死,立即灰飞烟灭。

而他的灵体,终于摆脱了心魔劫中千百倍于肉身的苦痛,如释重负。

赵著将灵体化作了一道光束,突破了结界的限制,不顾一切地向外逃去。

他不知自己究竟逃了多久,毕竟灵体的形态不知疲倦。天际从一片漆黑,到渐渐翻出了鱼肚白,四周的景象已然变得万分陌生,表明他已从群玉峰为始,逃出了千里之外。

但有一点,赵著心里很清楚。

自己并不会死。

像他这样的大能,虽然肉身被毁灭,只要灵体尚存,找个适合修行的地方躲起来,十六年后,便能再次重铸肉身。

届时,他又能以极快的速度,恢复自己巅峰圆满的修为。

而有了这一次失败的教训,下一次,将再也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

很好。赵著心想。

我赵著平生,虽天赋不足,最擅长的一件事,便是蛰伏。

待我再蛰伏十六年……再度归来……

“——师父。”

“……”

赵著的灵体一瞬之间,僵在了半空中。

尽管他身体里已经没有了血液,但仍旧感觉到了浑身冰冻的滋味。

上一回,有过这样的体验时,已是百年前了。

那一回,他平生最为敬重、最为爱戴的人对他说:师弟,修行当以心澄为上,此番我离开师门,将对外宣称是我自己意愿,与你并无干系。

望你日后,道有所成。

赵著缓慢地、僵硬地,回过身去。

一身白衣的青年人,此刻正站在他的后方,以一种漠然的眼神注视着他。

“师父。”谢长亭又叫了一声。

赵著余下的第一反应,即是转身逃走。

可随即,他便发现,身后早已是灵力步下的天罗地网。

他最为心爱的这位好徒弟,早早地以自己传授过他的一切方法,断绝了他所有后路。

“……”赵著想深吸一口气,却发现自己此刻的灵体形态连呼吸都做不到。

他只得勉强镇定下来,缓慢地,捏出一副从前的慈爱笑意来。

“长亭。”赵著缓缓道,“我们终究是见面了。”

谢长亭沉默地看着他。

天地间陷入一片死寂。这份寂静令赵著分外不安起来:“长亭……”

刷地一声。

一把断剑已被谢长亭持在了手中。

赵著愕然。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要!!”

谢长亭冷冷地看着他:“不要什么?不要杀你?”

赵著斟酌着词句:“长亭,我还有一事相求。”

再拖延一点时间。

只要还能再逃走……

“求我念在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念在从前恩情,放过你?”若水的断裂处横在赵著眼前,触目惊心,“赵著,你我之间,当真有恩情吗?”

赵著心中猛地一沉。

果然,他已经知道了。

他全都知道了……

半晌,那些虚伪的笑意从他脸上慢慢褪尽了。赵著嘶哑着嗓子:“是谁告诉你的?还是说你解开了当初我给你的记忆设下的那些封印?”

谢长亭:“赵识君拿走了你的铃铛。”

“哈!”赵著讥讽地笑出了声,“我真该早点杀了他!败笔一道!留着这个祸害,当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这话不如留给你自己。”谢长亭道,“不过你也不必再留遗言了。想来世上,不会再有人愿为你立碑。”

赵著闻言,半透明的脸上,现出几分扭曲的神情来。

“等一等!”他大声道。

若水的剑锋没有半分要等的意思。

“——你的心上人快要死了,你就不想知道救他的方法?”赵著猛然提高了声音。

谢长亭的动作终于顿住。

他眨了眨眼,许久,道:“……你说什么?”

果然有戏。赵著终于抓住了自己的一线生机:“他与我以死相拼,不惜降下心魔劫数。连我都舍弃了肉身才得以逃出,你觉得他能好得到哪里去?”

“放了我。”他直直看向谢长亭的眼睛,“我便告诉你如何才能救他。”

谢长亭的眼中果不其然,显出了一瞬的犹豫。

赵著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是冷笑。

果然,不论是人是妖还是魔,都逃不过情之一字。

就连他师兄当年,最终不也败在了这一字之上么?

赵著立刻继续,循循善诱道:“我眼下已失去肉身,已作不了什么恶了。长亭,我虽骗了你太多,可都到了这般生死关头了,我又有何再欺骗你的必要呢?我答应你,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告诉你——”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赵著大张着口,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满面惊恐神色。

他的肉身已灰飞烟灭,要发出实在的声音,自然得依靠自身的灵力。

而此刻,他全身所有的灵力,连同他的灵体本身。

都在燃烧。

谢长亭并没有用那把断剑刺进他的灵体。

他抬起空余的那只手,死死地、不留半分余地,扼住了赵著的咽喉。

青丘的灵火之术,不光能点燃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还能够以灵气为食。

自然,也能将以灵气聚合而成的灵体,烧得干干净净。

湛蓝的火焰映照在赵著的眼底。可如今这火焰,却是燃在他自己身上。

这一刻,谢长亭终于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悔恨”二字。

千般扭曲,万般不甘。

可一切都太晚了。

滔天烈焰拔地而起。谢长亭合上眼,平静道:“当初你便是在我眼前,这样掐死她的。”

他什么回应也没有得到。

复又睁眼时,万籁俱静。

谢长亭松开攥得发白的五指。

掌中仅余一缕青烟。

随风而去,再无踪迹。

谢长亭身形落回到地面上。

他小心地将若水收回到袖中,心想,这百年恩怨,一切到此,终究是了尽了。

只是……时轶。

谢长亭垂眼。恍惚间,脑海中又浮现出对方的音声来。

——于苍生,于日月,于大道三千……你也从来不会选择我。

对不起,我必须杀了他。他合上眼,有些痛苦地想到。

……对不起。

再度整理好情绪,谢长亭回转过身,要朝着来时的方向回去。

赵著骗了他太多次。这一次,他自己也难确定对方是否还有诡计藏在身后。

半空中却传来了鸟类扑扇翅膀的声音。

可四周是一片寂静的荒野,并没有任何飞鸟经过。

“仙君……仙君……”

一个颤抖的、充满恐惧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谢长亭抬眼,一愣:“怎么是你?”

扬灵的身形悬浮在半空之中,满脸都是惊恐神色。他手中死死抓着一根洁白的鸟羽,这会一见了谢长亭,便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他早便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小童了,青年人高大的身体被这么一根小羽毛拖着,不知在半空中飞了多久,已是浑身发抖,显然被吓得不轻。

“你怎么突然过来找我了?”谢长亭将他扶了起来,他一眼便认出那根鸟羽是从时九身上拔下来的,据说是时轶留给自己徒弟用来逃命的,“赵著已经死了。你不必再这般害怕,我们先回去……”

“不!!”扬灵极为罕见地打断了他。

他抓着谢长亭的手,满面惊恐神色:“仙君,仙君……他在、他在杀人!!”

谢长亭怔住。

他心头几乎是一片冰凉:“……你说谁?”

“他,他杀了好多人!!他还伤了时九……时九去拦她师父,可他已经不认得她了……他那把剑、他那把剑!!”

扬灵双腿一软,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为可怖的情境一般,慢慢地跪倒在地。

“神医、萧宗主,还有好多人,他们都、都在场!!可谁都拦不住他……”他哭着说,“仙君,你快去救救时九啊,救救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两章(握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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