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入侵（一）

艾莉诺发现前来祈福的信徒突然多了起来，他们日夜不停地在花园里对着神像祈祷。

原本前来祈祷的信徒都是神情安宁、心绪温和的样子，在艾莉诺经过时还会与她微笑致意，如今他们全心全意地跪拜在神像面前，眼睛都不会转动一下。

看着那群信徒就像看着一群丧失了灵魂的人偶，艾莉诺不禁感到一丝冷意。

兰斯洛特最近也忙碌了起来，他身边总是跟着一些神父，神父们对兰斯洛特态度异常恭敬，他们在教堂的角落刻下一些奇特的图腾。

图腾看上去像是一只由无数小眼睛组成的巨大眼睛，像昆虫的复眼，让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要在教堂里刻下如此奇怪的图腾，艾莉诺疑惑地问兰斯洛特：“这是在干什么？”

“我们被女巫追踪到了。”兰斯洛特回过头，他的眼中露出一丝忧色，“夫人，解除血契的仪式可能要延后一些了，等希里娅的身体好一些，我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到时候，麻烦夫人和我们一起走。”

艾莉诺皱着眉头，她想说些什么，但一位神父匆匆走来，在兰斯洛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兰斯洛特对艾莉诺安抚地笑了笑便离开。

兰斯洛特回到书房，他刚一推开门便看见希里娅站在那个古老的座机旁边，她银色的长发垂到纤细的脚踝，脸色依然是大病初愈的苍白，神情却带着一丝微笑，他听到她拿着话筒亲切道：“……伯多禄。”

听到推门的声音，希里娅回头看了兰斯洛特一眼，她继续道：“兰斯洛特来了。”

兰斯洛特从她手上接过话筒，恭敬道：“大人。”

“兰斯洛特，”对面传来一道温厚的男声，“你的任务怎么样了。”

伯多禄的语气中没有一丝责备，兰斯洛特却心中一紧，他下意识地看了旁边希里娅一眼，她却像什么也无所谓一般坐在窗台上，无聊地晃着自己白皙的小腿。

“很好，大人。”他顿了顿，“希里娅大人的状态很稳定，我们也成功追查到德维尔大人的线索。”

“做的不错，好孩子，”伯多禄道，“切记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保护好希里娅。”

“当然，大人。”兰斯洛特的紫眼睛微微垂下，他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兰斯洛特，”伯多禄又问，“那位大人让我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不管你要什么东西，只要你开口。”

兰斯洛特呼吸一窒，他抿了抿嘴，沉默了几秒才道：“没有。”

电话那头叹息一声，又叮嘱了几句便挂断了。

希里娅说：“你为什么不把我失控的事情告诉他？监控我不是你的职责吗？”

兰斯洛特无奈道：“你难道想再‘重塑’一次吗？”

希里娅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兰斯洛特没有在意她的态度，反而关心地问道。

“不亏是[克里希纳]，一些溢出的力量污染了我。”希里娅伸出手，和常人不同，她的掌心一片光洁，上面没有任何的纹路，仿佛一块来自东方的无暇暖玉，“但也仅仅是污染而已，在天使的净化面前不值一提。”

“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先回圣域。”兰斯洛特行事谨慎，特别是在希里娅的事情上，他不敢冒任何的风险。

“那个女人呢？”希里娅凑近，凝视着他的眼睛，“你要把她带到圣域去？她甚至不是一个信徒。”

兰斯洛特没有回答，只是岔开话题：“既然你身体能行动了，那便尽快动身吧。”

-

在晚饭时，艾莉诺突然被告知今晚就要动身。

经过几天的接触，她发现兰斯洛特其实是个有些刻板的正直青年，加上她确认了自己身上确实有血族留下契约的痕迹，除了他不允许她联系莫里斯外，艾莉诺和兰斯洛特的关系已经开始逐步缓和。

艾莉诺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有些担忧，自己已经失踪了好几天，莫里斯说不定已经报警，但面对这种非人的力量，艾莉诺不觉得警|察能帮上什么忙。

这几天她从兰斯洛特知道了不少关于血族的事情，虽然兰斯洛特不愿意告诉她更多。

他只是说：“夫人，你还要回到正常的人类社会中，知道的太多对你不好。”

但教堂里可不只有兰斯洛特，因为兰斯洛特的关系，教堂中的修女一直将艾莉诺视作尊贵的客人，面对她的问题几乎是有问必答，在艾莉诺的旁敲侧击下，她还是窥见了一些血族与教会的隐秘。

了解地越多，她越能确认一点：普通人类面对血族毫无还手之力，只有死路一条。

艾莉诺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自己身上的血契解开，于是她忍住了不再要求联系莫里斯，她怕给不知情的丈夫带去危险。

现在最多担心一下，比起生命威胁，这点担忧便不值一提了。

她一定要把将一切威胁都排除掉然后再回到丈夫身边。艾莉诺心中有些郁闷。明明只是想和丈夫过温馨安宁的普通人的生活而已，怎么有这么多事情阻碍他们。

现在兰斯洛特打算带她再次离开，青年只是告诉她要去一个黑暗无法入侵的地方——圣域。

艾莉诺无法在地图上找到这个地方，于是她找到了比较好说话的修女。

听了艾莉诺的问题，修女先是一惊，然后面露憧憬，她微笑道：“夫人，圣域是一个和平安详之地，那是人间的天堂，天使降临之地。”

“你当然在地图上找不到它，任何一个国家的地图都不会标注圣域所在。”

“那么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艾莉诺有些忧心。

修女似乎听到了好笑的笑话，她摇摇头说：“没有人到了圣域后还会想着离开，抵达圣域是最高的荣耀。”

艾莉诺没有什么行李可收拾，等到了半夜，兰斯洛特却始终没有出现，她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慌乱。

难道改变计划了？但为什么没有人通知她？

艾莉诺走出房间，也许是决定今晚离开，花园中日夜不停祈祷的信徒已经散去，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走到花园前的教堂中，神父也不在，只有昏暗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着。

艾莉诺感到不安，她想穿过花园去另一侧修女休息的地方，却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艾莉诺。”

艾莉诺抬起头，看见银色长发的男人立在神像上，月光洒在他身上，像给他披上了一层圣洁的白纱，带来一种并非人类的奇异感。

“德维尔？！”艾莉诺轻呼，“你怎么在这里？”

话音未落，她看见一个漂浮的灵魂环绕在德维尔周围，那个诡异的灵魂仿佛从德维尔身体中撕裂开来，他躯体和德维尔重合在一起，只有头颅从德维尔的肩膀处探出。

如此诡谲、但又如此圣洁。

“那是……什么？”艾莉诺低呼。

德维尔神色一怔：“你能看见？”

“有人将真实之眼赐福于她。”灵魂说，“那个孩子……应该是叫希里娅吧。”

“希里娅，”艾莉诺听到希里娅的名字，皱眉说，“他们一直在找你，你不去见他们吗？”

一瞬的风声过后，德维尔已经从神像来到艾莉诺的面前，他伸出手指，轻轻压在她的唇上：“如果不想我死去的话就请替我保守秘密。”

艾莉诺想起两人极其相似的银发蓝眸，忍不住道：“我以为你们是同伴。”

德维尔没有再说话，眼神中闪出一丝冷意，但他转头看向艾莉诺：“我不是来见他们的，我是来带你走的。”

“什么意思？”熟悉的话语让艾莉诺想起之前德维尔的所作所为，不禁后退了一步，“你又想把我丢到什么血族的宴会上去吗？”

那个漂浮的灵魂轻笑了一声，德维尔顿了顿，他牵起艾莉诺的手，艾莉诺突然恍惚了一下，她总觉得很久很久之前，也许是自己连走路都还踉踉跄跄的时候，也有人一直这样牵着自己。

“是我的错，艾莉诺，”德维尔没有多做解释，“但你不能跟他们走，圣域那种地方进了就永远出不来了。”

“但修女不是这样说的。”艾莉诺还是心有怀疑。

“那是对信徒而言，”灵魂道，“你不想把一生都奉献给神吧。”

艾莉诺一惊，她不知道圣域是一个这样的地方。

她皱眉，踌躇道：“那你能带我回家吗？”

“不行。”

德维尔摇摇头，他眼色微沉，说了一句什么，艾莉诺却像是沉入海底，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离她而去，她只是看见德维尔的唇一张一合，却不知道说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艾莉诺喃喃道，“我听不见。”

德维尔一愣，[克里希纳]的力量削弱了，他第一次见到艾莉诺的时候，她的记忆被戒指的力量所影响，那时候的艾莉诺根本不会对周围的异样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

也许是戒指远离了真正的主人，也许是收到天使赐福的影响，导致现在的[克里希纳]只能简单地通过影响艾莉诺的五感来避免她接触真相。

这就意味着[克里希纳]也不是没有解除的可能，也是，毕竟艾莉诺并不是戒指的主人。

德维尔微笑起来：“没什么，艾莉诺，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所有的真相。”

轰——一声巨响从花园外传来。

艾莉诺猛地受到惊吓，意识迅速从空茫的状态中拉回，她下意识地往教堂的方向看去。

兰斯洛特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果然是出了什么事。

德维尔遥遥望去，叹息一声：“他来了。”

“谁来了？”

“你认识的，”德维尔用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艾莉诺，似乎在观察她的神情，“一位尊贵的公爵大人。”

血族宴会上那位神秘公爵的身影在艾莉诺脑海里一闪而过，明明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但她却对那位公爵的身形和声音都记不太清了。

一道呼啸的风声由远及近。

德维尔揽住艾莉诺退后一步，他们脚下的花顿时燃烧起来。熊熊烈火直冲天际，形成一道火墙。

隔着可怖的火墙，艾莉诺看见那个一身黑袍的神秘公爵，而爱德华则落后公爵一步的位置，正担忧地望着她。

“终于找到你了，可怜可爱的小夫人。”公爵嘶哑的声音远远传来，“到我身边来，我的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