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保护

楼梯间温度很低，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阴冷，饶是王杰希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他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睡觉的程浮，她身体缩成小小一团躺在角落，校服已经远没有一开始那么干净了，因为摸爬滚打的缘故变得脏兮兮的，甚至她身上还多了些伤口，王杰希没办法保护她避开那些鬼的追杀，只能尽他所能为她探路。

即便是睡着了她也紧紧地皱着眉头，满脸都是疲惫，呼吸有些急促，似乎是梦到了什么，王杰希想了想，握住了她的手，冷得像冰块一样。

希望能让她感觉到她并不是一个人吧，王杰希想。

他们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度过了多长时间，一层一层的下楼梯，诡异的是每层楼梯都像是独立出来的空间，明明一层还是古堡，第二层就变成了学校，他们能做的只有在保命的前提下找到通往下一层的钥匙。

在这里死亡甚至不是终点，程浮会和他一起重新回到第一层，最初的起点，一切归零重新开始，数不清是多少次重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到达第九层，在那之前王杰希拉着程浮停下来，里面不安全，他们每次都是在这里休息。

王杰希想着，忽然手被拉了一下。

“醒了？”王杰希转头去看，程浮没有出声，她两只手拽着王杰希的手盖住了她的脸，同样也是冷的，就连呼吸的频率都很轻缓，吐息扑洒在他的手心都是温凉的，王杰希没有抽回来手，他估计了一下时间，程浮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再睡会吧。”

程浮摇摇头，她坐起来，坐到了他的外面，把他往角落里推，“你也休息。”

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的人都会在说话上有问题，比如周泽楷，比如程浮？王杰希不合时宜地想，明明程浮也不是语言功能有问题，但是王杰希听她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女版周泽楷的既视感。

看她一副“今天他不睡一会就不走”的架势的小姑娘，王杰希难免感觉棘手，他宁可程浮保持一开始那种对他不信任不跟他说话的架势，微草的队员除了一个方士谦就没有能跟他对呛的，而方士谦也没义务关心他的日常生活。

这些天王杰希总觉得自己养了个女儿，但好像女儿也不会管他睡没睡觉，再往下他就不敢多想了。

王杰希顺着她的意思闭目养神，没几分钟感觉身上多了件衣服，他睁眼一看，是程浮的外套，小是真的小，穿他身上和大人偷穿小孩衣服一样，但程浮还认认真真地给他掖了一下，尽量让外套遮住了他上半身的大部分，在做完这件事之后，她就坐到了一开始王杰希坐着的地方，开始发呆。

兴许是外套带来了些聊胜于无的温度，王杰希居然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好像在做梦，听到有什么人围在他身边说话。

“我靠动了动了，他是不是要醒了？”

“又没动静了。”

“救命啊王杰希都睡了三天了，这不叫睡叫昏迷吧，他是不是已经变成植物人了啊，队长怎么办，我不想在法治新闻上看到蓝雨啊！”

“……少天，你放心，如果王队真的，出意外了，上法治新闻的绝对不止蓝雨。”

“对啊，呼啸也跑不掉。”

“哈，搞得好像嘉世跑得掉一样。”

“微草经理又给王杰希打电话了，你们谁接一下，小谢警官，谢天谢地你来了，快，微草经理怀疑我们绑架王杰希。”

“王大眼，听得到我说话吗，你是不是在程浮的梦里，是的话就闭着眼，不是的话就睁开眼。”

说的什么鬼话，一听就知道又是为老不尊的叶秋，王杰希心想，但他为什么会做梦梦到叶秋说他在程浮的梦里。

“别忘了我们之前讨论的，你可以操控梦境。”

王杰希是被挂在胸前的护身符热醒的。

……梦？王杰希揉着太阳穴，觉得脑子里乱成浆糊，一直在循环播放叶秋所说的梦，他在程浮的梦里。

程浮看到他睁开眼，便站起身来，“走吧，下一层。”

这一层是一个看起来有点像荒废的实验室的地方，有一段路像是迷宫，仅仅是一个眨眼，程浮就和王杰希走散了，她有些紧张地咬着下唇，尽管嘴巴都被她咬破皮好几次了，但这种疼痛反而是她还活着的证明。

最终都是要下楼，他们是可以在楼梯间重逢的，程浮想。

她在柜子里藏着，躲开了那些一拥而过的人，看起来他们似乎精神不正常，她看到散落在走廊和桌子上的纸张，推测这应该是一个做人体研究的实验室，刚刚看到的那群人大概是这里关押着的精神病人，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被放出来了。

程浮提高警惕，一路沿着线索来到了一个关着门的房间，房间没有上锁，空无一人，钥匙就摆在桌子上。

看起来很可疑，但程浮不得不进去，她先从门缝往里看，怎么看都是什么都没有。

又看了看走廊也是安静的，空无一人，程浮咬咬牙，干脆推开门抄起卡就往外跑，但还是晚了一步，房间的门突然自动合上，天花板伸出探头喷出一股气体，即便她及时屏住呼吸，还是不小心吸取一些，程浮暗道不好，身体却一阵一阵发软，意识也逐渐模糊，在彻底昏迷之前，她听到了透过喇叭声传来的，还夹杂着滋滋的电流的粗嘎的笑声。

再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天花板，程浮意识还是有些不清楚，想要翻身起来，手脚却动弹不得，她这才迟钝地意识到，她的手脚都被绑起来了。

一个佝偻着的身影背对着她在做些什么，听到她的动静，转过身来，那张贯穿了刀疤的脸展露在她眼前，他的左眼眶里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除了已经萎缩的息肉，看起来狰狞可怖，程浮被吓了一跳。

对方反而“嘿嘿”笑了起来，“欢迎来到我的实验室。”

他故作和蔼地询问程浮的名字，程浮不回答，他也不在意，而是呵呵笑着，“我只是想要知道，是哪位漂亮的女士能够生出如此惊心动魄的美貌，这是终其一生也仅仅能遇到一次的美，尤其是这双眼睛……别这么看着我，你的眼睛里应该装满这美好的世界，装满像糖果一样甜蜜的情绪，怎么能够如此暴虐呢？你不配拥有这双眼睛，来，把它给我，我会让它永久地保存下来。”

他拿起了一把手术刀。

程浮瞪大了眼睛，眼看着刀尖离她的眼睛越来越近，快要戳进眼睛里一样，她激烈地挣扎着，但没有用，眼睑已经感受到了刀尖的冰冷。

砰——

不知道哪来的一声巨响，手术刀突然从这个变态手中滑落，贴着程浮的脸落下去，她紧张到忘了呼吸，怔怔地看着那个变态失去意识跌倒在地，露出了他后面拿着一把椅子的王杰希。

他喘着气，赶忙解开程浮手脚处的束缚带，“赶上了。”

他看着程浮完好无损的左眼，心里不由庆幸，他与程浮走散之后也一直在找钥匙和程浮，结果在一个拐角处听到两个精神病在语无伦次地交谈，什么“医生又找到了他的缪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只差一双眼睛就能活过来”，眼睛这个词触发了他的记忆，他的脑海中出现了程浮用空洞的左眼眶看着他的画面，但程浮的眼睛本应该完好无损。

他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因为，他见过啊。

护身符突然烫得皮肤都疼，王杰希却没空顾它，他迈开步子飞快地向记忆里的方向跑。

他见过，那个下午，隔着屏幕，他眼睁睁地看着程浮的左眼被生生挖了出来。

甚至想不起来他没办法触碰这里的鬼，王杰希推开门就看到那个被叫做“医生”的神经病正在手术台前，王杰希看到手边有一个椅子，下意识举起来就往他头上砸。

她的眼睛还在，她没事。

王杰希放下一直提着的心，摸了摸程浮的头，就像是每一次守擂成功的时候，每一次团队赛里他力挽狂澜的时候，王杰希已经习惯了做别人的强心针和镇定剂，这一次在程浮面前也不例外，“我来了。”

程浮呆呆地没反应，王杰希还以为她被吓傻了，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她突然扑到了王杰希怀里，紧紧地抱着王杰希，一开始没声音，在某一个瞬间，像是洪水决堤，她大声地哭出来，声嘶力竭。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哭，王杰希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