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蓝白

谢云崖来的时候正看到程浮在复健，她正尝试扶着栏杆自行走路，要靠自己的双腿走路，她额头上全是汗水，一滴一滴地沿着脸颊往下砸，衣服上已经湿了一片，苏沐秋拍了拍她的右胳膊，“不要光右胳膊使力气，左胳膊也要用。”

或许是因为程浮在梦境里左手一直处于断掉的缘故，程浮下意识里不会随意动左手，她更倾向于用右手完成一切动作，包括习惯左眼视野的回归，这也是她复健的一部分。

程浮没说话，但谢云崖看到她的左手抓握明显也更用力了。

走路很简单，也就是先迈一只脚再迈一只脚罢了，那点长度的路，让谢云崖来走估计半分钟不到就走完了，然而程浮却走了十几分钟，她甚至还摔了好几次，重重地砸到地上，那声音听起来就疼，不过她每一次都面不改色地自己爬起来重新扶住了栏杆。

直到复健结束，苏沐秋重新帮着程浮坐上轮椅，谢云崖才转身先行离开，在程浮的病房等她。

没人愿意被别人看到这么狼狈的一面。

很快苏沐秋就推着程浮回来了，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谢云崖时，程浮有一瞬间的茫然，才想起来他是那个，也算是救了她的道士。

苏沐秋开口，打破了房间里古怪的沉默，“云崖？你怎么来这了？”

他这些天除了跟叶修聊天和来找程浮之外，就一直跟在谢云崖身边熟悉业务，加之苏沐秋与谢云崖两个人都是好相与的性格，所以他们关系处得还是相当不错的。

“哦，我带了点东西过来，你们俩也算是击毙主犯有功，我向上头打报告申请了奖金，我想着好歹先配个手机，又加了个笔记本电脑，程浮你要是想了解点什么信息，也比较方便。”谢云崖往上提了提他一只手上的两个盒子，正是他说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

程浮听到他说话，第一反应是抬头去看苏沐秋，苏沐秋领会了他的意思，连忙摇头，“我可没有那么快就说，你跟我说完之后我就陪你做复健了啊。”

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程浮就算了，谢云崖这几次来看她充分体会到了她的自闭程度，他愣是没再听过她说一个字，小妹妹当鬼的时候那么可怕，变回人了倒是胆怯猫猫头了，但苏沐秋怎么这个反应？

苏沐秋抓抓后脑勺，“也没什么啦，是我想带着程浮打荣耀，下午刚说她这没电脑打不了。”

“哦，早说啊，那我下去再搞个登录器拿张新卡去。”谢云崖没太在意，他把手机和电脑递给了苏沐秋，“那你教程浮用，我去买。”

谢云崖这个时候倒是做事着急，直接就出门了。

还没来得及想他们哪来的奖金批下来了怎么他没有，苏沐秋只好先把程浮抱到床上，然后开始教她用手机。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教的，这俩人一个七年前被抓起来一个六年前车祸去世，对于现在科技的进步了解半斤八两，顶多就是苏沐秋比起程浮了解更主动些。

手机里已经装好了卡，苏沐秋帮程浮申请好了两个通讯app的账号，又把自己和谢云崖的号码加进了通讯录，“这是我的号码，这是云崖的，有事的话直接打我们两个的手机就行了。”

程浮默默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眼睛里一点也没有流露出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有的好奇与喜悦。她自己拿起手机的时候，苏沐秋才发现了有一个不太方便的地方，程浮的手指还没有灵活到能快速打字，她也只能慢吞吞地一个键一个键地按，触屏手机，还有误触的风险。

她捧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按了一个键，房间里突然有铃声响起，苏沐秋拿出手机，是他的来电，陌生号码，他接了电话，对面没有声音。

遇上鬼了？

“你好。”程浮突然说。

“嗯？”苏沐秋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是什么，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冷冷淡淡又有些嘶哑的女声，“你好。”

他愣了一下，无奈地笑起来，装模作样地拿着手机对电话另一头说，“你好，小妹妹，不知道你是在找谁？我帮你把电话转交给他。”

程浮敛起眉目思考片刻，才说：“找笨蛋，苏沐秋。”

“没有，这只有大帅哥苏沐秋。”苏沐秋的笑意越发明显，他一本正经地回答，“你要找的是这个帅哥苏沐秋呢，还是天才苏沐秋呢，还是天才帅哥苏沐秋呢？”

程浮想了想，摇摇头，“只有笨蛋，挂了。”

她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低头看准了挂电话的键点上去。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挂断声，苏沐秋挂了电话，颇为无奈地耸耸肩，“程浮，刚刚居然有人说要找笨蛋苏沐秋。”

程浮盯着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是我，笨蛋。”

苏沐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快说天才帅哥苏沐秋！”

“啊，什么东西？”谢云崖推门进来，看到房间里两个人的姿势，他顿了一下，有些犹豫，“我来的不是时候……？”

苏沐秋直起腰，“不，你来的正是时候，快点，开电脑，让程浮感受一下荣耀更迭换代的可怕。”

谢云崖走过来，把病床配备的小桌子拉出来搭好，又把电脑包装拆开，安上登录器，结果还要现场下载荣耀，望着那漫长的进度条，谢云崖跟苏沐秋对视一眼，打开了荣耀的官网，“来，小蓝白，咱们先了解荣耀的一些常识。”

苏沐秋曾经以为她是黑白无常梦里来索命，结果黑白无常换了身蓝白校服，他就亲切地称她小蓝白，结果证实了她不是黑白无常，这叫法到最后也没改过来。

“哦……”程浮点点头。

她想说她玩过荣耀，但转念一想都已经七年过去了，说不定现在这游戏跟她当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听谢云崖和苏沐秋左一句右一句地叭叭，她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有斧头作为武器的职业，只好失望地寻找代替品，最后一眼相中了驱魔师。

“驱魔师吗？”苏沐秋看了一眼她的手，她的手指搭在键盘上，显得还是很僵硬，以他这几天闲来无事重新拾起荣耀的经历来看，驱魔师还挺需要手速的。

不过程浮想玩就玩吧，大不了他带着她玩嘛，苏沐秋潇洒地想。

游戏下载好之后就是先起名字，程浮陷入了沉思，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应该叫什么，沉浮这个名字已经不能用了，最后她动动手指，艰难地敲下来两个字。

浮沉——id已被占用

她呆了一下，转头去看苏沐秋，苏沐秋很没有爱地哈哈大笑，谢云崖也在笑，毕竟荣耀都九年了，好听点的名字基本都被占了，他只能忍着笑故作无奈：“没办法了，换个名字吧。”

这实在是太为难程浮了，她冥思苦想许久，才想起来王杰希说他的扫帚叫灭绝星尘。

灭绝星尘——id已被占用

……好烦。

蓝白——id已被占用

程浮拧着眉纠结了许久，最后妥协地敲上去一个“小”字，小蓝白。

通过了。

捏脸环节她没纠结太多，随便选了一个系统脸。

半分钟之后，一个id名为“小蓝白”的女角色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了第九区某一个新手村。

苏沐秋跟谢云崖这两个人一左一右各自拖了把椅子在病床边，看程浮费劲地过新手教程，再简单的杀兔子她都得瞄准大半天，还要防止兔子跑开，苏沐秋的视线从电子屏幕上挪开转向程浮，她虚虚地闭着左眼，稍微歪了歪头，用一副狙击瞄准的架势打兔子，看起来特别认真，比整天没有表情，散发着一种神游太空与世隔绝的疏离感好多了。

苏沐秋抬手扯了扯她的脸颊，“睁眼睁眼睁眼，你的左眼是摆设吗？”

程浮毫无防备地被捏了一把，手抖了一下，眼看着瞄准了半天的攻击打歪到兔子身边，她睁开左眼瞟了苏沐秋一眼，对方立刻过来给她揉揉脸，“我的错我的错，你继续。”

三个人在病房里一个玩两个看开心地不得了，直到护士黑着脸过来敲敲门，“都几点了，不让病人休息了是不是？!”

谢云崖点头哈腰地被骂成了孙子，苏沐秋因为没人看得见反而逃过一劫，坐在病床前看着程浮自己笨拙地盖好被子然后看着他，他伸手盖上程浮的眼睛，“晚安，小蓝白，好好睡吧，希望你做个美梦。”

程浮眨了眨眼，纤长浓密的眼睫刮蹭着他的手心，像是在挠痒，“像你一样吗？”

苏沐秋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他怔愣几秒，笑出声来，“像我一样。”

现在的每天，又何尝不是在做美梦呢？

然而在看着苏沐秋和谢云崖跟着护士离开之后，程浮又躺了很久，确保没有人再来之后，她才慢吞吞地起身，重新把小桌子支起来，拿出电脑，打开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