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勇敢

喻文州和黄少天说到做到，周日上午起了个大早就往复健中心走，结果到了病房后里面根本空无一人，去找护士问了才知道程浮天天一大早起来就往医院的小花园跑，这个“一大早”还比之前晚了点，之前是五点多就消失，现在因为要吃早饭的缘故，还晚了点，之前会等七点多阿姨送过来早餐再说。

喻文州和黄少天对视一眼，谢过医生之后，两个人朝着护士指明的方向走。

这医院环境挺不错，他们在小花园里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程浮，她正靠在树下抬头发呆，与昨天相比，今天换回病号服之后就显得她苍白了许多，病恹恹的。

喻文州走过去，下意识把声音放轻了，“程浮，早上好。”

“你们来了？”程浮抬眼看向他们，脸上露出了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又归于平淡，“早上好。”

虽然昨晚上他们说要来，但程浮还以为就是客套而已，毕竟在她看来这些人看到她不跑路都不错了，她在梦境里对他们是什么做法她还是记得的，况且黄少天昨天捂脖子那一下也能看出来梦里的遭遇带给他的心理阴影。

可现在黄少天根本看不出昨天被她吓到的样子，他笑嘻嘻地冲过来，“早上好啊靓女，你记性也太差了吧，我黄少天可是向来说一不二的，说要来看你，那肯定要来看你！”

程浮眨眨眼，“好吧。”

她动手正打算挪动轮椅，黄少天立刻接上手，自然得跟之前一直是他推一样，然而事实是昨晚他才第一次在现实里正式看到程浮。

程浮此前拒绝他们来探望。

这个人好像也很自来熟，被他推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又被体贴地扶上床的时候，程浮暗想。

不过她还是转过头，面朝喻文州和黄少天，正式地说了声“谢谢”。

谢谢他们不懈余力地把自己从那个地方救出来。

否则她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和那些人同归于尽了，程浮在看到张佳乐之后一直是这么打算的，她已经回不到现实去了，又对脱离无能为力，不如直接在临死前把他们全部带走，她那时已经隐隐感觉到她也没办法再撑多久了。

如果没有王杰希，如果没有他们，说不定就真的没转机了吧。

见她说得这么正式，喻文州的笑容也淡了些，“你能回来就好。”

黄少天哈哈一笑，“没事啦没事啦，蓝雨的队训就是乐于助人日行一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们只是遵守队规。”

“真的吗？”程浮问，她不信。

喻文州果然笑着否决了，“当然不是，少天同学，那不应该叫中小学生行为守则吗？”

“喂喂，队长，好歹给程浮刷个蓝雨的印象分好不好啦，说不定明年总决赛程浮会给我们加油啊。”黄少天不满地说。

“总决赛？”程浮疑惑道，“要……总决赛了？”

虽然她还不是很了解荣耀的比赛，但比赛好像刚开始，就直接到了总决赛吗，那赛事的主办方未免也太着急了。

“没有，少天说着玩的。”喻文州否定了她的疑问，紧接着给她科普了一下荣耀的赛程和规则，大概要打一年，然后等到来年的六月份进入季后赛。

那这么算时间还是挺长的，程浮想，突然她又想起来什么，“之前，你们在比赛？”

她说话向来缺斤少两，懒得说齐，黄少天居然能奇妙地理解了她的意思，“没有没有，那个时候总决赛已经完了，我们不会分心的！”

“再之前。”程浮说，她没有时间的概念，但在梦里遇到他们说实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他们来说大概也不是一天两天吧。

对于他们来说，从今年元旦之后开始，黄少天摸摸脑袋，说了实话，“哎，那还是有一点点影响的。”

喻文州苦笑着点点头。

晚上睡不好，指望白天好好训练比赛几乎是天方夜谭，有段时间他们两个都被抓去见心理医生了，蓝雨的正副队长同时做噩梦失眠可是大事，经理紧张的不得了，这两个顶梁柱要是出了什么事，关注蓝雨的粉丝不得把俱乐部给撕了。

不过好歹熬过来了，今后在做梦恐怕也不会再这么刺激了。

程浮“哦”了一声，低下头沉默许久，才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只能对还活着的他们说一声对不起了，关于之前的种种行为，虽然有被怨气影响到神智的缘故，但终归都是她自己做出来的行为，没有谁在操控她，没有谁在支配她。

这件事情牵扯到的人太多，有的人能够找回来，但有的人已经没有办法了，灵魂尚存还可挽回，已经被吞噬的外没有被拯救的余地，谢云崖最近带着苏沐秋就是在做这件事，通过溯源从前那个角色卡的流转经历，争取把涉及到这个案子的人全部找出来，不管是死是活都要给个交代，警察办案是不会含糊结束的。

“不是你的错。”喻文州叹了口气，拍拍程浮的脑袋，表现得稍微亲近了些，他看得出来程浮很在意这个，“应该要怪罪的不是你，而是把你害成这样的人。”

谢云崖也是这么说的，不同的是，他是在宽慰程浮不要把那些生命压在自己的身上，而喻文州并不知道在他们之前的七年间有多少人走过他们走过的路，但不幸的是没有人拉他们一把，他们被拽下了地狱。

程浮低着头没说话。

她不敢对王杰希他们这样说，甚至不敢面对张佳乐，王杰希他们认识她是从梦中开始，而张佳乐不然，她希望至少在张佳乐的心里，她还能是曾经的女高中生，而不是一个能够熟练挥动斧头的屠夫，她没办法面对这样的自己，甚至于不敢在王杰希面前表露出丝毫的歉意，她怕她会提醒王杰希，她并不是像在与他重新经历她的梦境里时那样的脆弱被动，王杰希所保护的只是七年前那个突逢巨变希望有人能帮帮她的程浮，是一个梦，一个幻影，真正的七年之后的程浮其实是一个对于生命再没有怜惜珍重态度的恶鬼。

她只能把藏起来的一句对不起传达给王杰希之外的人。

黄少天见气氛一下子沉重下来，上去狠狠地rua了一把她的脑袋，程浮的身体都为之一晃，“哎呀，不要想那么多啦，既然已经出来了就把过去通通忘掉吧，那么不吉利的事情做咩一直想想想。”

他说着，就要推着程浮出去，“走，我们一起去探索这个地方！”

就王杰希在群里的描述来看，程浮实在是不像能把这座修建的不错的医院逛一遍的人。

他推着程浮跑得很快，保证不会在走廊撞到人的基础上坐到了火力全开，然后被路过的护士拦下来，连他带程浮一顿批评，恨不得把轮椅交通安全规则抄下来贴他们脑门上。

程浮幽幽地看了低着头老老实实挨骂的黄少天一眼。

喻文州从后面追了上来，见状过来给护士道了个歉，有点像是刚从程浮那里收来的对不起，还没在脑子里捂热就转送了出去，还是为了程浮。

最后走在花园里的时候，黄少天没绷住愁眉苦脸的，“我都好久没被骂过了，幸好这是医院，希望没人能认出我，不然也太丢人了。”

“我以为你在把程浮推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后果了。”喻文州说。

然而并没有。

程浮一边看着路边修剪的工工整整漂漂亮亮的花草，一边享受着早上□□点钟还不算太热的阳光，她想了想，认真地对黄少天说：“你很勇敢。”

……？她真的不是在阴阳怪气吗？黄少天郁闷地想。

虽说如此，他还是又大力地把程浮的头发揉乱了，“你也很勇敢！呃，我是说认真的！我觉得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勇敢的人了！”

“我同意，所以在场没人反对。”喻文州微笑着对她说，他不知道从哪里变来几朵花，放到了程浮的怀里，不知道是阳光的照耀还是花的衬托，程浮的脸色似乎比之前红润了些。

“这是对你勇敢的奖励。”他说。

等等，哪来的花？黄少天震惊地看着喻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