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注定

贝栋拍了他一下：“怎么还傻了！有两个评委给了满分！”

冯峥看看秦琨，秦琨点了点头。

冯峥悬着的心脏安稳了下来，四下看看：“金珠呢？”

“他妈给接走了。”秦琨说，“已经不哭了，这孩子可真好哄。”

冯峥哦了两声。

秦琨压抑着嘴角的骄傲，耳语道：“我看了一下分数，拿冠军问题不大。剩下的即兴环节都是你的强项。”

下一个环节是即兴比拼，和谁比拼，比拼什么，目前还都不知道，全靠一会儿的现场抽签。

冯峥瞟了贝栋一样：“别抽到他就行。”

事与愿违。

公布抽签结果的一瞬间，场下一片唏嘘。

冯峥抽到的对手正是贝栋。

两人相视而笑，目光里都透露出了一点绝望。

虽然冯峥的主题节目得分排名第一，但是并不比贝栋高出多少。

即兴环节的结果，两人不相上下。

冯峥走下台，看看秦琨，一摊手，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秦琨拍拍冯峥肩膀，有点无奈：“把你送我的话再送给你。”

“嗯？”

“尽人事，听天命。”

冯峥一笑，赶着去换才艺展示的服装。

他的才艺展示是一段蒙古舞。

准备主题节目耽误了他很多时间，所以他花在才艺展示上的精力并不多。

一筹莫展时，秦琨曾建议去问问方恺。

但碍于上次梧桐社区的事，冯峥终究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白晶在网上看到一段不错的蒙古舞，发给了冯峥。

冯峥没时间再多想，就这么把节目定了。

但他始终对这个环节心里没底，便拉着白晶跟他一起上台。

她们排练了一阵子，又觉得两个人的蒙古舞过于单薄。

辛立冬听说后，直接从隔壁学校借了一个舞团来做伴舞。

一帮人排练了两次，冯峥才安下心来。

他走出舞台后门，见白晶正带领舞伴们做最后的复习。

冯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便拿着衣服跑去了洗手间。

民族服饰和礼服的风格大相径庭。

冯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信心满满。

单单是这种造型上的反差，就足以让他在站上舞台那一刻引起一阵欢呼。

他收好东西，走出洗手间。

“呀！吓我一跳！”郎静出现在门口，“不细看都看不出来是谁了，像模像样的。”

冯峥嗯了一声，礼貌地笑笑。

“你们这些有才艺的人，真是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我帮贝栋准备才艺展示，想得脑子都要炸了，最后也就是唱个歌，而且他也就是那种ktv水平。”

“都一样。”冯峥说道，“我也是别人帮忙弄的，自己实在顾不过来。”

“你没找方恺帮个忙？”

冯峥摇摇头，不明就里：“他对民族舞不太……”

“哎呀！他舞台经验多啊。”郎静全然不在乎冯峥的答案，打断他，“贝栋那节目太普通了，还是方恺提的建议，把歌词都给改了，还做了个视频。视频我看了，特别感人。光是剪辑那个视频，方恺就弄了好几天……”

冯峥愣在原地。

“方恺没跟你说？”

冯峥木讷地摇摇头。

“也难怪，这事确实没法说，要我说，你得感谢方恺。广播台本来是要取消你的参赛资格，还是方恺去找了郑义给你说情，才让你上台。”

冯峥眉心拧成了一股绳：“为什么……”

“为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你在梧桐社区那些乌烟瘴气的事，让广播台怎么跟学校交代？”郎静一笑，“我也想帮你，但是心有余力不足。你可以上台，但绝不能是冠军。这是广播台的底线。”

她扭着腰走进洗手间，只洗了个手，便走了出来。

冯峥始终愣在原地目送着她。

郎静心满意足，甩着两只沾了水的手：“加油哈。”

冯峥说不出话，也不想站在原地丢人，但是他的腿却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

“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欢迎贝栋为我们带来歌曲《十年》。”主持人说道。

郎静句句属实。

贝栋的才艺展示确实只是唱歌，也确实就是ktv水平，也确实只是改了歌词，也确实只是配了一个视频。

但是他的新歌词里，口口声声、字字句句都是八位决赛选手一路走来的不易和难舍的感情。

大屏幕上轮番播放着八个人从海选走到今天的照片，有苦有泪，有说有笑，没有人不会动容，一句“友情大过天”催人泪下。

贝栋走下台，冯峥走上去。

聚光灯猛得扎进冯峥眼球里，像一颗子弹，击碎他脑子里的混沌。

虽然这种清醒很短暂，但也足以提醒他：现在，他已经站到了舞台上。

他使劲朝台下看了看。

方恺面无表情地坐在嘉宾席，看着舞台上的自己。

音乐声响起，大屏幕上蓝天白云、碧草青青、骏马驰骋、牛畜悠扬……

白晶踩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他身边，他转过身，只觉得眼前除了一片绿色的灯光之外，竟然还多了一圈黑色……

即兴环节的黑框眼镜忘了摘掉！

白晶见冯峥转身，先是一愣，但马上舒展出一个笑容，一切按照排练时的样子按部就班。

冯峥机械地做着动作。

黄色和红色为主的蒙古服饰，金色的发带，搭配一副潮流黑框眼镜……

单是这个造型，不用看都知道会有多奇怪。

他满脑子都是郎静刚刚的话，他真想把镜框扯下来丢到方恺脸上，再问他一句：是真的吗？

音乐结束，冯峥笑着，和几位伴舞互相搂着肩膀，给观众们鞠了一躬。

这是他在主持人大赛的舞台上最后一次表演，这一躬，庄重又深沉。

走下台，他强颜欢笑跟每一个广播台的工作人员打招呼，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就好像即使发生了什么，对他来说，也无所谓。

他抬脚迈出舞台后门，却踩了个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秦琨忙扶住他。

他摆摆手，走了出去，靠在墙上摘下镜框，在秦琨眼前晃了晃。

他紧紧咬着嘴唇，眼底噙着的眼泪，像两颗珠子，顺着脸颊，砸到地上，听不到一点声音。

秦琨接过镜框：“你一上台，我就发现了……”

“姐……”冯峥哇得一声哭出来，整个人摊在秦琨肩头。

他两只手握成拳头，拼了命的在秦琨背后砸，好像秦琨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秦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只能直挺挺站着，任他砸。

金珠妈妈抱着一束花，带着金珠从走廊尽头拐了出来，金珠几乎是跑着扑倒了冯峥身上：“冯老师，你怎么哭了？”

“因为……”冯峥好像尽力想找一个好听的借口，却怎么都找不到。

金珠从口袋掏出一根棒棒糖：“再给你一个吧，你别哭了。冠军不重要，你今天和金珠一起主持最重要。成年人的生活，是甜的。”

冯峥接过棒棒糖，拆了包装，塞进嘴里，笑着使劲点点头：“金珠说得对。”

金珠妈妈把鲜花递给冯峥。

冯峥接过来：“谢谢金珠妈妈。”

“不客气。”

冯峥擦擦眼泪：“我这就去收拾衣服，一会儿您直接拿回去就行了。”

“不，不，”金珠妈妈忙摆手，“我不是拿衣服，我是来感谢你，谢谢你让金珠表演。”

“是金珠帮了我。”

“衣服，不着急的。你晚上很忙，要庆祝。”

“没有，我一会儿就没什么事了。”

“哦？我看到方老师了。”她指了指刚刚走过的走廊拐角，“他刚才，站在那里。我以为，你们要庆祝。”

冯峥和秦琨望过去，空空如也。

最后的颁奖环节，八位选手在台上一字排开，对他们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段美妙旅程的结束。

每个人都笑着，冯峥也不例外。

选手的最终分数由低到高逐一公布。

冯峥扭头看向台侧。

白晶、秦琨和郑义都站在那里，他们也看着冯峥。

冯峥突然笑了，笑得阳光灿烂，笑得没心没肺。

他越是笑，秦琨和白晶哭得越厉害。

冯峥一皱眉，歪着头冲他们摆了摆手，一身轻松。

秦琨干脆转过了身，两只手不停地在眼睛上揉搓。

郑义捂着脑门，叹了口气，缓缓竖起了拇指。

公布季军的时候，方恺作为颁奖嘉宾，走上台来。

冯峥忙低下头，看着他的板鞋从身前走过。

“好的，请方恺留步，与今年的季军合影留念。”主持人说道。

冯峥忙挪了几步，躲到了一边，好像方恺是个毒瘤。

方恺下台后，去年的亚军走上台来，为冯峥颁发了证书和奖杯。

冯峥接过奖杯，高高举过头顶，虽然他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但是笑容却能照亮整个舞台。

回到休息室，满屋子都欢天喜地的，就连只得了优秀奖的选手都因为能进决赛而载歌载舞的，嚷着要去庆祝。

冯峥好歹是个亚军，亲友团却哭成了一片。

冯峥搂过秦琨：“姐，没事的，咱们这样让别人看见了不好。”

白晶揉了揉眼睛，委屈极了：“就是觉得遗憾了啦，就差最后那一点点分数，要是上台之前我能发现，就不会这样啦。”

“学姐，真的不怪你。没有用的。”冯峥思忖片刻，还是把实情咽了下去，“已经很好了，是我自己大意了。都别想了，走，我请大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