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年关将近，京都上空笼罩着层层乌云，天空灰蒙蒙的，隐有要下雪的征兆。

天气愈发严寒，承德帝御案上的奏折也越堆越高。朝堂上，大臣们为派谁领兵出战，争得是脸红脖子粗。

承德帝心中已有计量，趁底下那帮大臣吵得不可开交时，大手一挥，当众下旨，派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做主将——威武将军之子罗成毅。

圣旨到罗府时，容英整个人都懵了。

两人原本就是两情相悦，成亲后误会得以解除，罗成毅对容英又是百般娇宠，正是蜜里调油时，丈夫骤然要远赴边疆，做妻子的可不得懵上一懵。

宣旨的太监前脚刚走，罗素素立马扶起脸色不好的容英，当她以为战场凶险，安慰起来。

“嫂子别担心，大哥年少时曾跟着父亲在战场上历练，领兵作战不成问题。北戎不久前被永定侯带着狼牙军重创过，已是强弩之末，难成气候。”

话虽这样说，容英还是惨白着一张脸，放不下心来。

“之前就听你大哥提起过，北戎这次冒险犯大周边境，是因糟了天灾。便是北戎剩下的都是残兵弱将，为了活下去，他们也会奋勇拼杀，哪就会有那么好对付。”

关心则乱，关心也会让人考虑的更多。

罗素素没料到容英会想到这一层，张了张嘴，正想说些话宽她的心，灵光一闪，又合上了。

她说再多也不及大哥说一句。对症下药，还是让大哥去宽慰吧！

就如容英忧虑的那样，纵然北戎是强弩之末，为了活下去，必会抵死挣扎，真对付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不是随便派个草包就能轻轻松松应付的。

承德帝思前想后那么久，没有派他更想提携的人，最终定下罗成毅也是出于这番考量。

而这一切，几乎在萧随的预料之中。

罗成毅奉命领兵出征，军马粮草等要接手的事情太多。好在之前一切都没迹象时，萧随就已经秘密告之过，他早已做了准备，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听着太监总领张平汇报这几日兵部，户部等传上来的信息，御案后，靠着椅背而坐的承德帝点评道：“虎父无犬子，不错。”

张平觑了眼承德帝，放下刚读完的奏则，弓着身道：“那是陛下慧眼识珠，有心栽培，愿意给年轻人出头历练的机会！”

是人都喜欢听好话，尤其是这种高明的奉承话。承德帝睨了张平一眼，满意地笑了两声。

自古无论哪个朝代的国家想要强大，都少不了强兵良将。

兵自是越强越好。将的话，功高易震主，承德帝容不下兵权集中在某个将领手中。

狼牙军风光的时间太久了，该换换人了。

承德帝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万没想到萧随会上奏，请太子监军。

一石激起千层浪，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给太子送功劳。

太子虽是未来储君，但风评不佳，若能添军功，地位自然会更加牢固。

对于未来的储君，哪怕德不配位，朝堂上也没几个敢出声反对，况且这次是永定侯奏请的，更没有人愿意去触霉头。

皇后大喜过望，以为是容华吹了枕边风，一时按高兴，找由头送了不少好东西去永定侯府。

就在众人以为太子监军是板上钉钉时，承德帝又做了个出人意料的的决定——任命三皇子为监军。

一锤定音。纵使太子党有百般不甘，也没谁敢去冒这个头。毕竟承德帝身体不错，短期内太子还上不了位。

皇后渐渐回过神来，一怒之下砸了几个玉如意，“好你个萧随，居然敢算计到本宫和太子头上。”

承德帝一向忌惮永定侯府，萧随贸然上奏请太子担任监军一职，承德帝难免会怀疑他们串通在一起。

太子和手握大军的将领走到一起，是哪个正当壮年的帝王都不想看的。

玉如意碎了满地。宫女、太监缩成一团，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太子斜躺在榻上，翘起二郎腿，就着小宫女的手吃糕点，一边嚼咽一边含糊不清说：“母后，怒极伤身，您别太上火。边关苦寒，得亏父皇英明，没听萧随的馊主意派我出去。”

说完太子还摸了一把小宫女的手，小宫女恍若惊弓之鸟，手虽没敢抖，脸色却控制不住白了几分。

见太子一副不争气的样子，皇后气结，厉声责备道：“你整日只知吃喝玩乐，朝堂上的事又懂多少？”

太子正欲伸手抚摸小宫女惨白的脸，闻言，摆摆手，不以为意地看向皇后。

“母后多虑了。父皇子嗣稀薄，大周成年皇子就我和老三，我是正宫皇后出的嫡长子，老三不过是卑贱宫女生的，自小胆小如鼠，看着我就绕道走，就算立十次军功，他也越不过我去。”

“会咬人的狗不叫。”皇后气极，真想一巴掌拍醒这不争气的儿子。

“历史上多少太子死于兄弟之手？眼下三皇子不声不响勾搭上永定侯，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羽翼丰满……”

没等皇后把话说完，太子倏地起身，不耐烦道：“母后，东宫还有事没处理完，儿臣先走了。”

“你……”

望着太子消失在珠帘后的身影，皇后怒拍扶手，愤慨道：“本宫怎就生出了个如此蠢笨的儿子？”

太子什么德行，皇后宫中的人再清楚不过。此刻皇后正在气头上，就连侍候了她二十余年的老嬷嬷也没敢出声劝慰。

到底是后宫沉浮几十载，还能坐上皇后宝座的人，不多一会儿就冷静下来。

永定侯府向来不涉皇位之争，萧随在朝堂上也不从不拉帮结派，这样的一个人为何会突然踩太子一脚，偏帮起三皇子？

电光石火间，皇后想起什么，扭头问身边人：“太子最近有没有派人盯着永定侯府？”

老嬷嬷眼神闪烁，却也不得不实话实说，“前几日消息来报，东宫的人还在盯着永定候府，主要跟着永定侯夫人的侍女。”

冬至宴后，皇后察觉到太子对容华的心思，耳提面命地敲打过几次，仍不放心，私下又命人盯着。

没想到，做到这个地步还是绝不了太子觊觎美色的心思。

这样的人……

皇后身子晃了晃，内心说不上来是失望多，还是疲惫多。

过往后宫多少明枪暗箭，从血雨腥风中厮杀下来，她也从没觉得这么心累过。

仿佛抽掉了一口心气儿，皇后慢慢伸出双手，望着自己的手，呓语道：“嬷嬷，我是不是造太多孽了，才会生出这么个色令智昏的东西来。”

…

最近几天事情尤其多，萧随每每回府都到了深夜。无尘院灯火全熄，他也就没去搅容华清梦。

所幸忙了几天，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今天终于可以早些回府。

想到这，萧随紧抿的唇不自觉上扬起来。

天气过于严寒，才入夜不久，一向繁华热闹的街道此刻异常冷清。放眼望去，只有三两行人搓手缩肩，形色匆匆。

萧随骑着枣红烈马走在街道上，后面跟着络腮胡。

枣红马似是极不习惯这份冷清，哼哧哼哧地打着响鼻，惹得络腮胡咧嘴大笑。

络腮胡粗厚的大嗓门在街道上响起，“侯爷，小红在战场和军营待久了，跟俺一样，爱人多热闹的地，不喜欢冷清咧。”

仿佛听懂了人话似的，枣红烈马朝络腮胡轻声嘶鸣，以示回应。

空旷的街道上立时又响起络腮胡的大笑声。

萧随回头瞥了眼络腮胡，什么也没说。

后知后觉的络腮胡并不知，他们侯爷此时归心似箭，依旧在那儿没心没肺地和枣红马聊着天。

若天再亮一点点，或者街道上等多几盏，络腮胡一定能看到他眼中浓浓的嫌弃。

萧随俯身熟练地拍着枣红马的鬃毛，轻扯缰绳，双腿一夹马腹，枣红马不再看络腮胡，转而急速奔驰起来。

“……”还在笑着的络腮胡愣在原地。

“哒哒”的马蹄声回荡着街道上，听着欢快又矫健。

枣红马是万里挑一的好马，没一会儿就载着他的主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络腮胡目瞪口呆地盯着马蹄声消失的方向，一边挠头一边嘟囔：“奇了怪了，侯爷咋这么着急回去。”

一路疾驰到候府，萧随将缰绳交给小厮，交代了几句让其牵马回厩，转身便要往无尘院方向去。

萧随走得太快，并没看见一众小厮惊愕的表情。

永定侯府的人都知道，他们侯爷极爱重枣红马，每次回来必亲自牵着马去马厩，少有像今日这般将马交给小厮的情况。

小厮们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络腮胡又一阵风似地到了门口。问明萧随往哪个方向去了后，络腮胡提腿就追。

身为亲随，怎么能不清楚侯爷反常的原因呢？

紧赶慢赶，络腮胡终于在快到书房时看见他们侯爷身影。

这下络腮胡更加疑惑了。

他拧着眉想了又想，这几日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还有什么公务，能让他们侯爷这么着急去解决呢？

就在络腮胡想破脑袋时，脚步不停的萧随给了他答案。

络腮胡一拍脑门。

谁说走这条路就是去书房，他们侯爷明摆着是赶去无尘院见夫人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