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本家

“也就是说,要我提前回去？”

“对。”

四周无人，只有源大介端坐在她面前,中间隔着摆放两套茶具的矮桌。

他将袖中的信封小心取出交给松尾理子：“实际上昨天夜里本家就已经发来消息,说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会派人送您回家，让我做好准备。”

松尾理子拆开信封。

信不长,一共也就两页。

先是讲述本家环境人物情况的变化，表示所有对她有偏见的人都已经被排除,余下的部分，从小时候发生的糗事，美食的诱惑到分家安全系数太低担忧她出事，再到家中孩子们对她的想念,明里暗里疯狂暗示,让她尽早回来。

这毫不掩饰的手笔，约莫是源赖信主笔。

“原本我们预期专送的咒术师会在晚饭过后前来,但刚才接到消息,他们十分钟后就会抵达。”

将第一页的信纸挪后，最后一页是……

一副六人，笔触稚嫩的画……恩,火柴人。

「他们都很想你。」

松尾理子指腹轻轻摩挲那画，不得不说，在拿捏她心思这块，指导寄出这封信的人做得确实很好。

“我知道了。”

她将信封合好收回,收入袖中，起身。

源大介跟随她走了几步,发现目的地似乎并不是他认为的宿傩等人现所在的地方。

迟疑了一下,问：“要去道别一下吗？”

“恩？又不是生死离别,没必要。况且晚上就能见面了，不是吗？”

源大介跟随在少女身后，看她走姿从随意到一抬一落尽显端庄优雅，身上明明穿着简易，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便服，但气质却翻天覆地。

“也是。”

他应和着，思绪飘散。

那群小崽子，要是晚上碰到这样的她……

敢不敢上前都是一回事吧。

*

本家那边派来的只有一人。

“鬼切。奉源赖光大人命令，带夫人离开。”

自称鬼切的少年身上是黑灰色鹤纹和服，腰间别着三把刀。

松尾理子对夫人两个字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将碍事的金长发卷起扎起后就离开了房间，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带走。

“马车已经……”

“太慢了。直接走吧。”

鬼切停顿了一下，顺从道：“是。”

出院门后是一片用于遮蔽的森林，跟随着鬼切在树枝上快速跳跃离开后再走大概五公里，抵达了本家范围内的城镇。

到达城镇后她就熟练了起来，说了句买点东西后就开始逛起街来，需要付款的时候就朝身后沉默寡言的少年招招手，看他乖巧上前付款。

一路下来，虽然只有短短三十分钟，却已经让鬼切手上被各种物品占满。

期间他偶尔会消失一小段时间，但每次在松尾理子需要的时候总能及时出现，只是身上渐渐染上了淡淡的血腥味道。

就次数和味道而言，应该已经是极力减少染上气息了。

需要的东西买完后松尾理子没有再乱走。

她跟随鬼切来到牌匾上写着源氏的大院门前，被早已经等待的侍女带领着来到已经收拾好的院门前。

鬼切并没有跟随，在她抵达之时就已经离开，不知去向。

侍女垂着头低声提醒：“家主大人已经在内等待。”

“知道了。退下吧。”

“是。”

松尾理子走进院门。

庭院很大，石灯笼隐于左右灌木丛中，红枫被栽种装饰于小石路两旁，穿过小桥池塘后面前坐落着观赏性的亭子，身上是暗纹狩衣的源赖光坐在其上，恰好将手中书卷翻过一页。

松尾理子走过去，这才发现亭子中间布着一张石桌与两张石凳，桌上放着棋盒，装着一白一黑两棋。

“距离上一次下棋，已经有三个月零六天。”

源赖光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书，走到她对面的石凳坐下，将一枚黑子捻揉须臾后放在中心的棋局上。

“久违的再进行一次吧？”

围棋啊。

设定中她属于全能的天才，加之源赖光用的先行的黑棋，估计是她从没有输过吧。

松尾理子顺从着坐下，一边布局思考一边和他聊起天来。

“参加交流会的人选出来了吗？”

“没有。他们想要你为他们选择。”

“行，等会我去见见他们吧。”信中附着了火柴人的姓名，按照特征应该不难确认，就算难以确认也没有关系，她认不出人不是很正常吗。

“哦对了，”想起什么，“今天晚上应该会很热闹吧？”

“恩。其余家族的人以及准备动身，晚上都会抵达，按照以往的惯例会出一些乱子，我会安排好的。”片刻后，源赖光问，“要一起吗？”

“不要，装样子好麻烦。”

源赖光一时失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性子还是样貌。”

开始试探了啊。

松尾理子戳了戳自己的脸：“是吗，我样子没变过吗？”

“恩。”他含笑低声说，“像是神明一样。”

松尾理子眼睛一亮，双手合十闭眼：“如果我是神明的话，一定要是惠比寿神啊！”

“如果是神明的话，就很难再见面了吧。”

“好像也是哦。”

源赖光沉默半响后说：“婚后，我的，以及源氏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它积累了四百年的财银。”

松尾理子一呆，计算了一下后眼睛发亮，虽然没有说话，但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但，没有说话。

源赖光像是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一样，换了话题：“今晚祗园祭的花轿会经过这边，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好哦~”

随后都是各种琐碎的闲聊。

但虽然在聊天，两人落子的速度却并没有因此变慢，反而因为聊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杂，落子的速度像是在较劲似的越落越快。

松尾理子找回下围棋的感觉，开始从容起来，懒洋洋问：“信是源赖信写的？”

“恩。”

“鬼切一直在我身边？”

甚至连迟疑都没有：“恩。”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被监视了啊。

松尾理子白子落下，此刻棋局上白子与黑子各占据了1/4的地盘。

“那边咒灵泄露是你做的？”

源赖光居然也没否认：“是啊。”

“你在吃一个小孩的醋吗？”

源赖光落子动作停顿了一下，声音轻柔：“嗯。”

松尾理子诧异，抬眼。

“不只是吃醋，子理。”

“我在嫉妒。”

他将棋子落下，将松尾理子的死棋慢慢取走，问：“如果宿傩是子理最喜欢的，那我是什么呢？”

松尾理子捡起一枚白子，并没有否认宿傩是自己最喜欢的人这点，说：“你是源氏的家主，我的未婚夫。”

“那么，我能杀了他吗，子理。”

“支系那边只有六个人没有替补诶，”她左手手背托腮，眸子里全是桌上的棋局，等到落子后才漫不经心补充说，“至少等交流会后吧。”

就如对宿傩所说，杀了他也无所谓那样，对最喜欢的宿傩被她杀掉这点，也一点都不在乎，全然的无所谓吗。

源赖光这次沉默了很久，才说：“好。”

…

长达两个小时的下棋时间后，以松尾理子白棋177子获胜。

“至始至终，从未赢过你啊。”

“以后还有很长时间，不是吗？”

“很长吗。”

“什么嘛，”她起身说，“一辈子还不长吗？”

面前男人瞳孔微微收缩，上唇微动，但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

“棋子就交给你收拾啦，”松尾理子摆摆手，一遛弯就出了亭子，“我先去见见那群小家伙。”

“……好。”

“哦对了，”她回头，“交流会前后我都会在‘老师’应该在的位置住。”

“不留下吗？”

“好歹是我教出来的小崽子们，总得尽责。”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准备的。”

…

松尾理子走后。

鬼切从墙头冒出，无声落在了源赖光身旁，单膝跪下，将松尾理子所做的事，所买的物品一一汇报。

源赖光左手指尖穿过发丝，微微侧头倚靠着，任由右侧发丝落下，闭目养神，直到鬼切不再说话，这才睁开眼。

却是问：“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就是宿傩了？”

“是。”

源赖光将桌上残留的棋子一枚一枚收起，只留下松尾理子最后落下的那颗。

他将其拾起抬高，慢悠摩挲着，最后右手一收。

松开时，白玉棋粉碎成灰，从他指腹落下。

“需要我去解决掉他吗。”

“不，无所谓。”

起身时，身上面对松尾理子温润的气息尽数殆尽，只剩尸山血海中存活的杀戮戾气和冷漠。

“和以前一样，跟着她。离开也无所谓，保护好她。宿傩那边，我会亲自处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