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只身进城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一凡就早早地起床了，为了不惊醒母亲，他悄悄的拿上几块干粮，戴上草帽，顶着夜色，踩着晨露便朝着县城方向走去。

自打小来了柳家村，他还没去过县城，每当村里有大人去城里购置物品时，他就闹着想去，可是偏执的母亲却死活不让他去，对于这件事，他也是一直想不明白。

白云县城位于柳家村的北边，管辖着附近七八个村落，由于这里离边境不是太远，所以经常有一些域外人士到这做买卖，因而县城的大门开的非常早，想进城购置物品的也都是赶早就来了，李一凡边吃边走，大约半个时辰已经来到了县城门口，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透过深秋的雾色，李一凡隐约地看到城门之上的三个大字，白云县，此时城门已经打开，陆陆续续有人进出，李一凡把嘴里的最后一块面饼咽下，随即整理了下衣帽，深呼一口气，向城门大步踏去。

来到城门之下，李一凡看了一眼守城的两个卫士，虽然穿的比自己多，但是脸上还是冻得通红，李一凡礼貌性地朝着二人点头微笑，但是两人似乎没看见似的，什么反应也没有，李一凡只能尴尬地吐了吐舌头，朝着里面走去。

“还是县城有意思啊”，看着来往往的人群，李一凡感觉到非常的新鲜，在县城的石板路上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两边的商铺，有药铺，衣铺，有皮匠铺，典当行，有鞋铺，杂货铺，真是应有尽有，李一凡饶有兴致的看着。

“今年是灾年，每个村都快吃不饱饭了，想不到这城里还这么热闹”，李一凡自言自语地说着，突然前方一个店铺门口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因为门口竟然排了一个长长的队伍，似乎在等着买什么东西。

李一凡赶紧跑上前看了看，原来是个米铺，旁边还写着几个大字，官家直售。

“这位大哥，这米铺是是刚开的吗，怎么之前没听说城里有官家卖米啊？”李一凡向身边排队买米的大哥问道。

“今年灾情太过严重，附近各个乡村都快撑不住了，听说为了进山打猎还闹出人命了，所以县太爷发令，开仓售粮，并指定了这家米店代售，昨天才发布消息的，所以很多人还不知道吧”。

“原来如此，看来这位县太爷还有点善心啊”，李一凡自言自语道。

“小伙子你错了，这米卖的的比平时贵了一倍，要不是我家小孙子要吃米粥，我都舍不得买，咱们白云县向来是种粮大县，什么时候为吃粮愁过，村民们每年上交的粮食是各县之最，如今县老爷不免费救济就算了，还坐地涨价，这能算善心吗？”站在李一凡前面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小声地说道，语气中满是无奈和心酸。

李一凡听了，眉毛一皱，眼神里再次恢复了平静，朝着前方继续走去，他在思考怎么才能见到县太爷，可是他在这县城无亲无故，又没熟人，如何才能见到县太爷呢，就在他边走边想，一筹莫展之际，迎面突然走来了几个穿着捕快服饰的人，他心生一计，连忙迎上去问道：“几位大人，可是县里的捕快？”

“是，你是何人”，领头的人一脸不快地回答道，其他几个人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李一凡。

“是这样的，我找顾耀祖大人，我是他乡下的亲戚，有点事想找他，可否告诉我，他住在哪里”。

“你是顾耀祖的亲戚？”几个人相互交换了下眼神，随即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李一凡。

“是的，几位大人可认得？”李一凡明知故问道。

“何止是认得，还挺熟呢，不过呢，这顾耀祖如今被革职在家，你就算找到他，他也未必能帮上你什么忙”，其中一人叹息道。

“革职？没关系，我就是来看望他一下的，并没有什么事找他”。

“好吧，那我带你去”，领头一人看李一凡戴着草帽，一脸淳朴的样子，表示愿意带他去

“谢大人”，于是在这名捕快的带领下，李一凡很快就来到了顾耀武家门口，一个看上去有些破旧的老房子，院子里只有一棵孤零零的梧桐树，看上去有些凄凉，和这繁华的县城一对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头，你老家有亲戚找你”，带李一凡过来的捕快站在门口大声喊道，不一会，里面的屋门打开了，顾耀武似乎刚睡醒，探出半个身子，两眼惺忪地问道：“谁啊”？

“顾头，是我，小陈，这有个小伙子，说是你家亲戚，有事找你”。

顾耀武一听，一脸疑惑，随即擦了了擦眼，向后看去，只见李一凡摘下帽子，微笑着说道：“顾大哥，是我，小李”，李一凡故作很熟悉的样子，随即向院子走去，旁边叫小陈的捕快见状也不再逗留，转身便离去了。

“是你小子啊，进来坐吧”，顾耀武也不生气，随即把门打开了，李一凡乐得合不拢嘴，心想终于找对人人了。

一进门，李一凡愣住了，眼前的景象让他不敢想象这是一个县城捕头的家，堂屋里竟然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有的只是白墙和地板，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真是家徒四壁，李一凡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屋内条件还不如自己家呢。

“稍等啊，我给你拿个凳子”，顾耀武随即走到自己房间，拿出来两张矮凳和一张小方桌，李一凡连忙帮着摆平了，两个人就这样围着小方桌坐了下来。

“坐下来说吧，找我啥事”，顾耀武似乎毫不在乎李一凡那不可思议的表情，开门见山问道。

“顾大人，我是来为我那件事做个了结的，我不想连累了村里人”，李一凡这才缓过神来，并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想怎么了结？”顾耀武一听李一凡要了结这个事，好奇的问道。

“那几个守山人是我杀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杀人偿命，我愿赌服输，只要不牵连我的家人，不牵连村里人，我可以认罪”，李一凡目光坚定地说道。

“好小子，有胆量啊，昨天我在你们村，你怎么没这样说呢？”

“昨天你上来就要抓我，我肯定要反抗啊，但是我是有条件的”李一凡话锋一转。

“什么条件？”

“既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可以认罪，但是那几个守山人手上可都有着血案，他们自恃武功高，在山口摆擂台，不让村里人进山，好多村民上去挑战不是重伤就是当场暴毙，这样的人不该死吗？”

“他们不是已经死在你手上了吗？”

“不对，是死了六个，还有一个领头的周星煌最后跑掉了，他是罪魁祸首，他必须得付出代价，只有这样，我死也才能瞑目”。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直接让县太爷公开处决他，还那些死去的村民一个公道，同时还山与民，如今是灾情，村民需要那座山上的猎物，不然很难撑过这个冬天”。

“至于我自己，只要县里答应我这个条件，任凭他们处置”，李一凡说完这些，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于他来说，这是个残酷的决定。

“想得挺美”，顾耀武听完，挑了挑眉毛，摇头说道。

“大人，你什么意思？”，李一凡不服气地问道。

“你小子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的命包括你们柳家村村民的命在上面的人看来，那都是不值一提，你们全死了，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损失，唯一能决定你们生死的就是价值”，顾耀武突然一脸严肃地说着。

“价值？什么价值？”李一凡若有所思地问道，他是个聪明人，隐约明白了一点顾耀武的意思。

“我再说得简单一点，如果你活着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便利或者好处，那么你不光可以不死，还有可能实现你的想法，所以别一上来就想着同归于尽，那是最愚蠢的做法，而且我实话告诉你，县里已经准备重新派人去看守山口了，所以你觉得你说的这些有用吗”？

“还要派人进山？那村民们不得饿死啊，上面的人就这么残忍吗？”李一凡立马站起来叫道，他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城里米店不是加大供应了吗，县里已经拿出了不少存粮放到店里售卖，让村民们撑过这个冬天应该没问题，蝗灾虽然严重，但是也只是暂时的，熬到明年夏天收麦是可以的”，顾耀祖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哈欠。

“可是米店里卖的米价格贵了一倍，谁买得起啊”？

“那没办法，这还是我苦苦哀求的结果，吃不起就别吃了，灾年总是要死几个人的”，顾耀武不耐烦地说着。

“你求的？”李一凡眉毛一皱，盯着顾耀武问道。

“可不是嘛，因为你，因为那些村民，我连总捕快的帽子都没了，我也是农民出身，我能理解，所以我也尽力了，但是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你的眼里就只有柳家村这么大，可是你了解国家大事吗？你知道整个大西南有六州四十八县吗？你知道是谁在掌管着这片区域吗？我们所有人都只是这个棋盘里的一个棋子，能够好好的活着就算不错了，就别整天把你心里那些什么公平正义挂嘴边了，没意义”。顾耀武一边说着，一边又将李一凡拉着坐下来。

“你先坐会，我去给你弄点水喝”。

看着顾耀武出去的背影，李一凡有些呆住了，顾耀武的话让他陷入了迷茫当中，他忍不住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