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Chapter115 留白

她在浴室的这段时间，我收到了三个好消息：老杨脱单、沈听雨拿到丰舒offer、解颐要求互删好友。

回复两句恭喜，一句好的，我完成删除操作，继续对着纸上的文字发呆。刚刚黎语绯的行为像极了别人家的女朋友，不仅翻手机查岗甩脸色，还会对我说赌气的话，门摔得也挺响，没想到我竟然也能有这样的待遇，不过这种体验一次就够了，没命再来第二次。

正头疼着该如何哄她消气，手机忽然嗡嗡振动起来，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小熊头像。我没心情接，放任它在桌上一点点挪动，以往黎婧纾打视频电话等几秒没通就会挂断，今天却固执得很，如果不是有笔在旁边挡着，它怕是会走出一个半圆。

我按下接听，尽力扬起嘴角，“嗨……婧纾。”

“chi桉姐姐~”小婧纾凑到镜头面前，咧着嘴奶声奶气地又喊了我一遍。我本来没认真看她，但听见她说话漏风，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

“你掉牙啦？”

“shi，里看，啊——”

我哇了一声，她晃晃脑袋，一脸得意，“我寄几拔的噢，厉害吗？”

“里真厉害。”我学着她的发音夸她，“里坠勇敢。”

她咯咯笑着，舔了舔牙床的缺口。我提醒她不要舔，不然牙会长不好。小婧纾很听话，立即停下了动作，眨巴眨巴眼睛问我:“chi桉姐姐，姐姐没接我电话，姐姐呢？”

“她在生……洗澡。”

“哦……辣我等她~我要给她看我的牙……对辣！给里看我的新熊熊，嘟嘟姐姐给我买的。”黎婧纾说着从背后拽出一只大玩具熊，口齿不清地夸起了她的嘟嘟姐姐，我一句也没听懂，只能配合着干笑。不得不说这玩偶有两个黎婧纾那么大，怪吓人的，骆瑜婷可真会挑。

“我还有小狗狗噢，给里看小狗狗！”

“额……婧纾……”我不想看。耐不住她语气里的欢快，只好捧场，“好啊……”

镜头摇晃了一会儿，随着画面变化，黎婧纾的脚步声越来越轻，屏幕很快切换成了后置，我看到一团白色的东西窝在软垫上，身影愈发清晰。和棉花糖一样，也是一只比熊，正闭着眼睛侧卧着，身体舒展。我们家棉花糖这副样子的时候，代表睡得很香，想来这个小家伙也是。

看着看着，我突然觉得它不止睡觉的姿势像，长得也十分眼熟。

诶？

我惊讶地抓起手机，仔细盯着屏幕那头睡着的小狗。它是棉花糖吗？

黎婧纾摸了摸它，小家伙没醒，反而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些。我没出声，仔细辨认着“小白球”的模样，越看越吃惊。揣着满腹疑惑，待黎婧纾回到房间我才心急地开口，“小狗是你哥给你的吗？”

“不是。”我刚松了口气，听见她说：“是姐姐给我的，叫棉花糖，名字是不是很好……”

“什么！她为什么把棉花糖给你？”我怎么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嗯……”黎婧纾想了想，高兴地扬起下巴，炫耀般地说：“我跟哥哥视频看到它，特别喜欢，哥哥说是姐姐的狗狗，我求了姐姐很久……”

黎婧纾的嘴巴叭叭个不停，说了很多话，可已经没有一个字往我耳朵进了。棉花糖的事情，我没有知情权吗？我不理解也接受不黎语绯的做法。

“咔哒——”

“婧纾”，听见开门声，我打断了黎婧纾，窝着火气对她说：“你姐出来了，给她打电话吧，我有事。”

“……棉花糖跑……好~chi桉姐……”

我没等她说完便挂了电话，将桌上的纸揉成团丢进垃圾桶，起身往门外走。黎语绯迎面而来，我想装作无视她，可还是忍不住看她。只见她板着脸，注意到我的目光却刻意别开了视线。

还在生气。

生吧，我不哄了。

我加快步伐，快靠近时，故意侧身好似不想跟她碰触。她感觉到了，因为我用余光瞥见她顿住了脚步。我没停下，径直出了房间，顺便带上了门。

关门，对吵架后的情侣来说，代表有意隔绝。我不想跟她起争执，只能用这样的行为表达我的不满。带棉花糖回江北不告诉我，把棉花糖给黎婧纾不同我商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完全不顾念我的感受。我知道自己不坦诚，遇事常常选择瞒着她。可她呢，擅自做决定。论气对方的能力，我们不相上下。

我气愤地来到客厅。踱步了一圈在棉花糖的领地旁坐下，它还那么小，辗转多次住的地方，会不会觉得被抛弃了？懊恼着、思虑着，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天已经完全黑了，对面高楼上的霓虹灯饰与四周夜色溶作一团，将天幕渲染成了活泼的橙黄色，夜晚该是这样奇怪的氛围吗？为什么以前的我竟会觉得它好看？

我环抱着膝盖，连声叹息，很累。

嗒嗒——

客厅顶端的灯突然亮了起来，玻璃里映照出她的身影，我没有回头，透过玻璃看她。黎语绯皱着眉头同我对视，良久后才迈步，却没有走向我，而是去餐桌倒水。她自始自终没有说一句话，回屋时还摔上了门。

摔门，今晚第二次了。

我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气，头一次觉得冷战没什么不好，至少能给彼此一点喘息的机会。

一整晚，我们没有再说话。她睡她的觉，我失我的眠，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憋着气我睡不好，熬到四点，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屋里已是一片透亮，能闻见烤面包的香味，应该是黎语绯做了早餐，她还在生气吗？我试着喊了一嗓子，“宝宝——”

等了等，无人回应，我撑着床一点点起身，挪到床边坐了一会儿又躺下了。脑袋昏沉，不想动弹。

没过多久，门口响起两下叩门声，“十点了。”

她过来了，声音并不冷漠，让我有些惊喜。

“起来吧。”

我说不要。黎语绯紧抿着唇，眼神凌厉了些，我不想惹她生气，解释道：“我没睡好，头疼，再躺一会儿。”

“老样子吗？”她问着朝我走来，不怒自威的模样像极了她爸爸，叫人害怕。我吞咽了一口，“是，躺一会儿就好，你去忙吧。”

“忙完了。”她在床边坐下，手伸到了我的颈后，我自觉移动位置，方便她按揉。

黎语绯仍旧板着脸，不过终于愿意看我了。我试探性的将手搭在她的腿上，小声开口：“你的样子很凶。”

她的视线从我唇上移开，面上古井无波，但耳后的力道重了几分。我乖乖闭嘴，没再多言。

我们虽然不算完全和好，但已经能够说上几句话，当然对话的前提是她想回答。早饭后，她回屋换衣服，问了两遍才告诉我去处，我想跟她一起去超市，她没说行但也没说不行。

于是，我死皮赖脸地跟在了她身后。

还没进超市我就在问中午吃什么，可黎语绯不愿搭理我。我只好顺着她的视线，观察她在看的东西。一连拿了几样都没出错，她似乎有些满意，过来挨着我走，逛着逛着，脸上总算有了笑。不知道她是不是消气了，我试着提议：“宝宝，鸡翅和青红椒一起炒会很香，可以买点青红椒……诶诶！”我立即牵住她，哈哈笑了起来，“我就问着玩而已，不买。”

“无聊。”她瞥了我一眼，没有将手挣脱。我撞了撞她的肩膀，软声道:“别生气了。”

见她瞪我，我继续说：“你让我改的毛病我一定改，但你要给我时间嘛。你看你现在脾气越来越差了，人家都说七年之痒，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五年你就开始嫌弃我了吗？”

“四年。”

“好嘛四年，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没答应，我开始喋喋不休，“理理我。喂？语绯？宝宝？小可爱？小懒猫？老婆？”见她表情微顿，我凑近了些，“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别乱叫。”她将我推开，停下了脚步，神色又清冷了起来，“宋辞桉，你让我挺意外的。”

“啊？”

黎语绯看了看周围，轻声叹息，推着车继续往前走，“回家说吧。”

“语绯。”我按住推车把手，笑容早已敛去，“现在说，你意外什么？”

她默不作声地看着车筐里的东西，半晌后抬起眼睛看着我，嘴角挂上了微笑，可笑意不达眼底，“我意外你明明知道解颐喜欢你，还跟她保持联系。”

“我哪有跟她保持联系？你说得像是我主动，是她找的我。”我莫名其妙，觉得无辜极了，“别人找我，我不回消息、不接电话不礼貌吧。你看过聊天记录，我是不是都拒绝她了，言语间有多冷漠别人看不出来，你一定看得出来。我发誓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我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发誓？”黎语绯摇摇头，认真道：“说出口的话都经过修饰，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你和她的关系比我以为的要好，至少比你告诉我的亲近。”

我不由皱眉，她到底哪里看到的，这个结论从何而来？

“亲近？什么样叫亲近？我跟她每次通话不超过五分钟，她要约我出去我都拒绝，见面始终保持距离，我怎么就……”

“昨天提到她名字的事情，你笑得很开心，你很少会那样笑。”

“我什么时候……”我一时语塞，觉得百口莫辩，黎语绯不会胡说，可我哪里记得有过这样的事情。

“好。”我抬手投降，耍无赖道：“你说什么都行，反正我不认。”

“随你。”她扯下我的手，我又抓了回去，“你跟我掰扯这个无中生有的事情，我已经回答你了。现在我想问你一件真事。”

“无中生有？真事？”黎语绯冷哼了一声，点了点头，“说说看。”

“你把棉花糖给婧纾了。”

“是，放在她那边养一段时间。”她一脸淡漠，丝毫没有惊讶也没有悔意，我问：“你把棉花糖给黎婧纾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商量什么？”

黎语绯皱起眉头，眼神在我脸上打转，我又重复了一遍。她说：“我告诉过你，你说好。”

“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我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你没跟我说过，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深吸了口气，朝我伸手，一字一顿地说：“手机，我给你看。”

看她这样笃定，我忽然有些不安，却还是强装镇定地把手机交出去。黎语绯把聊天记录定位到放假前的日子，随着她滑动屏幕，我看到了数段语音，瞬间懵了。后知后觉回想起来，有几天的语音我没有全听，有时候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有时候是在忙，可我都假装听过，回了她万能表情或是“哦哦”、“好的”等字眼。

“语绯……”我想开口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当看到语音框前的红点时，黎语绯愣住了，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

“这几条语音，我……我……”

“原来你都没听。”黎语绯说着抬起头，眼睛有些红。这一刻，我竟读不懂她眼底的情绪，是失望，伤心，还是讶异？

“你听我……”

“你自己买吧。”黎语绯把手机塞进我手里，我抓住她，恳求她听我解释。可她奋力甩开了我，转身走了没两步，便跑了起来。

“黎语绯！”

我应该追上去的。然而双腿像被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隐隐有个声音在阻止我。

它说，不能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