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二十五中规定学生早晨六点到教室上自习，六点半“起床铃”响后，学生下课去吃早饭，然后七点二十到教室早读到八点上课。而早自习老司不是每天都会去教室——他也不是每天都能早起，程向东为此曾想要做一个统计，把季节、天气、星期几，气温等各种因素都记录下来，结合着老司出现的频率，利用大数据然后推导出一个强大的公式，只要前一天晚上在公式里输入这些因素，就能判断出第二天老司是否会去教室，但因为如果想统计完全，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所以他放弃了。

周一，程向东等人在邓光的带领下，没有去上早自习，直接睡到了七点去参加升国旗仪式。程向东在站队时发现，他身边没有一个有精神的同学，就连主持仪式的广播员似乎也没有睡醒，把稿子读成了“奏国旗，升国歌”，好在没人注意。“揍”完国旗后，老司把邓光叫到身边，说：“让你们宿舍的人都拿着书到教室外面站着。”邓光听了心说：暴露了。

升完国旗后，六个人在其他同学的注视下走出教室，程向东不禁心想：真的共患难了。只是他并没有后悔没去上早自习，反而有一些庆幸他没有独自起床，忽然觉得宿舍不如就叫“同福客栈”好了，想着他便与身边的聂至越交流心得，其他几人在一旁默背着课文。老司开始一个人一个人叫到角落里“用刑”，邓光作为舍长，第一个走了过去。过了一会儿，他回来叫王磊过去，低声说：“他竟然拿书打我。”

王磊回来后叫老刀，老刀临危不乱，从容地把手里16开大的课本扔到地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本袖珍小词典，拿着走了过去。半分钟后，他哭丧着脸回来了，说：“他竟然用的是脚，他竟然能抬起腿来。”然后让程向东过去，程向东连忙把手里的试卷换回课本。

程向东回来后说道：“老司跟我说，他教了二十多年学，只跟学生动过三次手。”

邓光：“他一早上就打了咱们六个。”

王磊倚着墙：“就他这样的，学生跟他动手都不止三次，老子都上高中了还敢打我，这仇早晚要报。”

程向东虽然身上没有什么感觉，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脑海中闪过了程父程母的面容，这让他开始有些后悔没早起。

老司全打完一遍后开始对六人进行说服教育。教室里的学生在班长的带领下开始学唱班歌。老司道：“你们几个不学了？这才刚来几天就这样？”

这时教室里歌曲的前奏响完，从里面飘出了范玮琪的声音：

我常在想

应该再也找不到

任何人像你对我那么好

好到我的家人也被照料

我的朋友还为你撑腰

……

老司边教育着他们边听，感觉歌词论调不太对，教室里又响起：

可是人生完美的事太少

我们不能什么都想要

……

他又觉得似乎还可以，这时歌曲终于到了高潮部分，教室里的男生女生开始跟着唱，邓光和老刀也跟着轻声哼哼起来：

你是我最重要的决定

我愿意每天在你身边苏醒

就连吵架也很过瘾不会冷冰

因为真爱没有输赢只有亲密

你是我最重要的决定

我愿意打破对未知的恐惧

就算流泪也能放晴将心比心

因为幸福没有捷径只有经营

……

老司忽然明白过来：这他奶奶是一首情歌啊！他让程向东等人先回教室坐下，然后自己走进教室，敲了敲桌子，意思是：你们这群小混蛋都给我闭嘴，唱什么玩意儿！学生安静下来后，他道：“这首歌…嗯…我觉得歌词不能体现咱们班充满活力、向上的精神面貌，也没有展示出咱们团结、好学的特点来。我看，换成《水手》吧，励志歌曲，大家也都熟悉。”其实是他自己熟悉，不知道给他的学生做过多少次班歌了。学生们嘀咕了一阵，算是被迫的自愿通过了。

重新开始上课后，程向东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他的脑海中不时地会闪过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他便抓住这些想法联想下去，以此消耗他的时间，然后在晚自习时学很有限的一点东西。几天过后，他便从期待晚自习时补课逐渐变成了期待到“小假期”再学。

两次“小假期”之间的周末，二十五中老师举办了两场讲座，只是每个班仅有几个观众名额。程向东看着那些笑着争着去看的同学就没有了兴趣，觉得自己如果也这样未免太幼稚，与世无争才好。他每天仿佛真的过上了“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的安逸生活。偶尔他心中也会产生罪恶感，便拿起课本学一会儿，但那种感觉往往转瞬即逝，所以他学习也坚持不了多久。只有在学校里碰见叶嬅，才会让程向东对一段时间留下记忆，其他的时间则仿佛被抽空了，时间和空间分离开来，只有时间在默默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