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番外二

来到此界之前……

确切地说,神庭界与凡修界崩塌之前——不准质疑这个时间节点，楚山长本人这么以为的——楚寒月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亲,更没想过，自己会娶一个男人。

直到收到笪鲤送来的婚袍,收下穆凌云独一无二的同心结,他才稍微、略微，极其偶尔地,想到自己婚礼那日的场景，有摩肩接踵的修士们祝福，还有人山人海的爱慕者恸哭……总之一定不会太寻常。

然而眼下的场景，着实不寻常得过了头，简直称得上离谱了。

内门考核广场外围，密密匝匝围满了弟子，平日里不得随意踩踏山中绿化的规矩,因为围观者实在太多,这能暂时作废,不止周围草地林中挤满了人,连树上、空中，都停满了围观的弟子。

考核广场中丨央,一道化神境的半球形结界罩下,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堆修士，场中此刻还站着的,只有四人,今日嫁给楚山主的新郎穆凌云,赫然是其中之一。

小半刻钟前,已到选定的吉时,楚寒月在山主小楼中攥着方大大的红绸花，正等新嫁郎上门，等来的却是匆匆跑来传讯的花掌学，说穆凌云被围殴了。

赶来一看，便是眼下的场景，总之被围殴的穆凌云安然无恙，边上为他送嫁的穆绛雪还在大声呐喊助威：“凌云！好样的！只剩三人了！”

穆凌云对面凌空而立的三人，是入定了半年刚升入化神中阶的宋玉珂，以及终于跨入元婴境的禹长生和夏侯傲。

“穆凌云，我如今与你修为相当，绝不会让你轻易迎娶……嫁给楚山长，要上山长殿，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宋玉珂一心超越穆凌云，成日埋头凝思竹林，好不容易成功升境出关，听到的却是楚穆两人要成婚的消息，当即火烧屁股地赶来。

穆凌云气定神闲地抱臂：“大好的日子，说尸体多不吉利。”

“穆凌云！休得自大狂妄，你和楚山长的婚事，我绝不认同！”禹长生指着他鼻子道，“就算我修为暂不如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决不会停止对你的讨伐！”

穆凌云指指地面：“上一群这么说的，都在这儿了。”

“穆！”夏侯傲卡了壳，第七感——美人感应之力忽然一颤，扭头看向遥遥飞来的楚寒月，见他红衣烈烈，宛如神祇降世，愣了好半晌，才从惊艳中找回打结的舌头，浑身一震，带着头顶的萝卜老头也抖了抖，另辟蹊径，朝楚寒月道，“楚山长！我有要事禀告，穆会长昨日在逛风月话本铺子，被我撞见了，此人绝非良人啊！您还是考虑考虑我……”

楚寒月广袖一挥，生生把夏侯傲拍在了地上，扫视在场三人，冷冷道：“我楚寒月从不是你们争夺的彩头，谁不服，与我决斗，胜了才有资格说话。”

“呃……”宋玉珂揖身行礼，“山长，我怎么会对您出手呢。”

禹长生：“我只打穆凌云。”

穆凌云轻挑道：“你过来啊。”

“不出手就滚开。”楚寒月把手上绑着大红花的红绸抛给穆凌云。

穆凌云在手掌上缠了两圈，朝气得快炸开的两人挥了挥：“不出手就滚开。”

宋玉珂和禹长生双拳紧握，终是按捺不住，扑了上去，异口同声喝道：“穆凌……啊！”

惨叫声同步得汇成了一道，打败他们的却不是穆凌云——楚寒月只一抬手，一道灵墙朝后推去，就把两人拍得鼻青脸肿，和下头惨败的抢亲者们堆在了一处。

穆绛雪满意颔首，朝身边的穆昭道：“弟媳妇不错，对凌云专一。”

穆昭一头雾水：“不是弟婿吗？”

“哎呀，绛雪姐姐，哥哥脸皮薄，你别说出来呀。”笪鲤撞撞两人，拉上严浩，“吃喜宴闹洞房去喽！”

今日钧天山各大饭堂倾力出动，不止做了各色美食，还十分贴心地提供一柄柄长拖把，让弟子们把考核广场上心灰意冷的躺尸堆清走，摆上一张张大圆桌，暮色降临，一盘盘佳肴也上了桌，美中不足的是，楚山长并不打算让所有人见证婚礼。

婚礼在山长楼前举行，今日能入此处的，只有收到楚寒月和穆凌云亲笔请柬的人，穆家只来了穆绛雪和严浩，楚寒月则请了五名内门掌学，以及大杂院一众，不过原身的母亲还难以接受他的身份，没有来。

山长楼前摆了三方大圆桌，大伙儿落座，只等拜天地，谁知楚寒月给的流程，全然不按套路。

花掌学背好了台词，往桌前一站：“穆凌云穆会长，您愿意娶……嫁给您身边的楚寒月楚山长，成为他的夫君，无论贫贱……山长，您也有贫贱的时候吗？”

众人哈哈大笑，花掌学横竖觉着念得别扭，干脆临时改了词：“无论富贵或更富贵，直到永远吗？”

穆凌云粲然一笑：“我愿意。”

楚寒月耳根发烫，有些后悔用这种现代婚礼了……

本以为夫妻对拜太过……可现在看来，众目睽睽之下，要说出“我愿意”三个字，也是半斤八两。

花掌学转向他，又道：“楚寒月楚山长，您愿意嫁……娶您身边的穆凌云穆会长，成为他的夫君，无论富贵或更富贵，都会不忘资助我丹道峰一二，直到永远吗？”

楚寒月：“……”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在场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特别是穆凌云那双亮得刺目的双眼，楚寒月脖子根都发起烫来，喉结动了动，“我愿意……资助丹道峰。”

“愿意愿意！哥哥愿意！”笪鲤嘻嘻哈哈笑着，和小五小六一起，把楚寒月往穆凌云身上推。

众人起哄要闹洞房，楚寒月扬手抄出芥子袋里的帷帽，往头上一罩，拽着穆凌云进了屋，砰地关上房门，撂下一句：“自便。”

穆凌云笑得乐开了花，拨开薄纱：“掀红盖头咯！”

楚寒月这才发现，帷帽上的白纱不知何时，竟被换成了红艳艳的绸纱，忙不迭把帷帽扔回芥子袋，顾左右而言他：“你去风月话本铺子做什么？”

“寒月竟相信夏侯傲那厮的话？”穆凌云讶然瞪眼，眼中笑意又浓得不得了，演得破绽百出。

楚寒月本就只是扯开话题，一时竟不知怎么接，穆凌云倒自顾得说了下去，还从芥子袋里掏出本小册子：“我怎么会欺瞒寒月呢，确实去了，瞧这《云月宝鉴》不错，就买了本，我们不如一同瞧瞧？”

大大的云月宝鉴四个字后头，缀着行小小的副标题——楚谪仙与穆会长的风流轶事。

楚寒月捏起话本，塞进穆魔头芥子袋：“修仙之人，该清心寡欲。”

穆凌云噗地失笑出声，新婚之夜谈清心寡欲，这是慌了，还是羞了，还是又羞又慌了？《应对老婆口是心非一百法》诚不欺我，果然世间最美味，唯傲娇也！

“相公，你日日夜夜在奴家心坎上、脑海里，让奴家怎么寡欲得了……”穆凌云一挽红绸，把还在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应对新婚之夜的楚寒月一缠，手一抄，就把人打横抱起来，进了内室。

“穆凌云，放我下来。”楚寒月不太严厉地低喝一声。

穆凌云从善如流把人轻放到榻上，自己也躺上去，抱着楚寒月手臂：“相公，新婚之夜，你可得对奴家温柔些，别弄疼了人家。”

楚寒月：“……”

楚寒月修仙经验丰富，教学经验丰富，唯独在风月之道上，是一张白纸，虽然清楚穆凌云这副娇羞的模样，又是在做戏，可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下手。

据说男人和男人，手法不娴熟是会受伤的……

穆凌云一眼看透他在想什么，认真道：“不如我教教你？”

楚寒月眉一凛：“你有经验？”

“有理论经验。”穆凌云勾出那本《云月宝鉴》，在楚寒月抄手要来夺时，一抛，远远丢到了隔扇外头，“我前前后后精读了几十遍，经验足够，听我的便是，绝对不会有一丝痛楚，再配合这个……”他掏出一罐楚寒月之前从系统处搜刮来的极品合欢膏。

“好，你说。”楚寒月抢过合欢膏。

艳红的婚袍落在地上，穆凌云带着楚寒月的纤细修长的手指，剜了一小块晶莹的膏体……

窗外，笪鲤耳朵贴在窗纸上，后头挤了一大帮人，个个屏息凝神，虽不能闹洞房，有墙角听不枉此行了，山主楼平日不能随意拜访，因而楚寒月平日没有设隔音结界的习惯，房内的动静清晰地传到外头。

“说好的你嫁我，我在上面！”

“寒月，别光说，倒是上来呀。”

“你……你把红绸解开！”

“好好好，都依你，让你在上面。”

“等……不是这样……你……唔……”

“不好吗？我瞧你脸红心跳，嘤咛不断，像只猫儿似的，享受得很。”

“穆……凌…………云……”

吱吱呀呀，哐哐咚咚……

紧接着，一道红色灵气覆上窗，隔绝了一切声音。

笪鲤一头雾水：“哥哥们在打架吗？床摇得好凶，会不会塌？这么好的床，还是前几日才送来的，得好几两金子吧？”

严浩：“那床是少爷亲自炼制的，花了一块极品灵石，天塌了也塌不了。”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楚寒月便睁开了眼。

早几日前，他就预想了新婚这两日的场景，虽说和想象中相去甚远，但计划好的事还是不能因此改变。

趁着穆凌云还没起床，他从芥子袋设了两层禁制的隔层中，取出一枚艳红色的同心结。一颗包着红桃心的灵弹被勾了出来，啪嗒落在穆凌云牢牢搂着他腰的手臂上，咕噜噜滚到床下。

穆凌云嘴角一勾，楚寒月立时知道他醒了。计划失败，让他面上有些挂不住，抬脚一踹，把穆凌云踢开了些：“走开，起床了。”

穆凌云懒洋洋支起身，笑盈盈地瞧着楚寒月长腿一迈，越过他下了榻，抄手捡了灵弹，放回芥子袋，又背对着他，手动了好半晌。

“今日我沐休，不去万盟会了。”穆凌云拽了拽还挂在他身上的红绸。

楚寒月正专心致志手头的东西，本就织成了一团乱麻，被一下拽回榻上，险些打了死结：“别碰我。”

他手上正是一枚半成品同心结，白金色灵绳绝无仅有，色彩出众，样子却诡异了些。

穆凌云手从背后环上来，精神力随之探出，带着楚寒月，细细编织，难得正经道：“本想用魔气编这同心结，独一无二，与你更相配，可又想你戴到人前。”

“不管灵根如何……”楚寒月后头的话，隐没在了无声的口型里。

穆凌云却读得清楚：不管灵根如何，都是相配的。

同心结终于完成，一红一白，两枚灵结相互呼应，灵流融合在一起。

片刻后，重新分离出一对色彩交融的同心结，温暖如火的红，与清冷如月的白金，纠纠缠缠，绕成两方一模一样的灵结，这便是同心结最终的模样，缔结两人。

从此白首一心，生死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