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难忘（二十三）

知名校友上台发言，讲述学校光辉历史，勉励年轻校友们奋斗，“大佬们”讲的很励志，江南却在台下如坐针毡。

后排投来的视线快将她融化，即便顾明兮让她可以任性点，如果她说一个“走”字，顾明兮一定会不管周遭人反应，毫不犹豫拉她起来，牵着她离开吧？

她不想成为焦点。

起码，不想站在顾明兮身边成为“女性公敌”。

她命还长，不想早逝，校友这么多，指不定以后知晓wowds和顾氏集团合作，加上今日行为，能传出81种版本。

不管怎么传，她都会成为“勾引”顾明兮的“女妖精”吧？为了工作不择手段的人，即便她正大光明凭自己能力和智慧拿到合作可能，也不会有人觉得是她能力问题吧？

你看，谁说长得好就一定有优势？

流言不可怕，可怕的发酵程度，随时将毫无背景的她推上风口浪尖，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而顾明兮却在风口浪尖活了29年。

他从前的人生，并非她想的那么顺风顺水，所有的顺利都因他去掉了危险因素罢了，哪有真的“运气”？都是他谨小慎微为自己铺的“路”罢了。

自始至终，放肆桀骜专横背后，都因他踩准了别人的底线，没有越界便不会有危险，可顾明兮偏偏在她的事上，将独断专行发挥的淋漓尽致，就像……故意的，故意让别人误解他和她，用心险恶又悄无声息将关系“坐实”，如此她连否认都不知该和谁说，只能哑巴吃黄连。

越想越觉顾明兮心思深沉的令她胆寒，要不是她有点脑子，要不是她也算在商场破爬滚打，他伎俩高明，岂能让她察觉一二？

还是……他故意让她猜，最怕对方毫无感觉，所以，不如“钓鱼”吗？

江南轻呵一声，不知笑他还是笑自己，“我是‘鱼’吗？”分分钟想着算“鱼”的“顾太公”看了她一眼，“鱼？嗯，你是条‘美人鱼’。”

态度说明一切，他知道她不打算提前离开，他的计划落空了。

明知有被算计嫌疑，却不能问，一旦问出口，主动权就在顾明兮手里，他一定会否认，反而显得她自作多情。

“王子最后还是和公主相亲相爱。”

她就是个“泡沫”，连泡面都不如。

知道她话里有话，顾明兮轻笑一声，“难得能将我的话举一反三，我是不是该庆幸？”

江南并不回他，看了看活动章程，还得有半小时才能结束，意味着顾明兮还要在她身边半小时。

如果她要走，他势必会跟上吧？让他先走，又似乎不大可能。

周围人窸窸窣窣，江南无心听讲，身边顾明兮又一昧态度暧昧，支了胳膊托腮昏昏欲睡模样。

“江南，你是不是有点怕我？”顾明兮声音慵懒，话却令江南心中紧了紧。

怕吗？不能说没有，她怕的不是顾明兮，她是怕顾明兮一腔热忱付之东流，她更怕自己原本坚定不移的心动摇。

“什么礼物？”她并不想深层谈论她的心，顾明兮会轻易看穿她的软弱和犹豫，她只能选择岔开话题。

可回避话题，本身就很可疑，顾明兮瞥了眼江南，眼中闪过一丝奇异光，想从她细微表情中探究她的心。

她一闪而过，松动的心。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都想攻城略地，毫无理性可言的霸占到底。

“礼物吗……”他懒散用指尖叩了叩脸颊，“在车里。”明示她必须跟他走，顾明兮似乎有特殊的本领，知道她今天没开车。

因为人太多，所以不开车反而方便是吗？他猜的不错。

“其实……也没必要一定……”江南试图组织语言，余光中却是顾明兮灼热目光，她徒然生出不好预感，不知顾明兮又在算计她什么。

如果周围人都是聪明人，瞬间就发现智商和心机的参差，即便她不愿意承认，但江南确实算不上聪明的类型。

“江南，”顾明兮将视线移回台上，跟着人群鼓了掌，他声音很轻，却能保证她听清，“你知道，你很难追吗？”

知道，她太清楚了，她自己有多“坚硬”的壁垒，严防死守，不对她心动，几乎是她交友原则。

工作伙伴就是工作伙伴，不会再有别的意义，朋友就是朋友，简简单单。

这么多年，除了陈之影——

没有谁真的走到过她心里，令她念念不忘。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主持人上台收尾，人群已隐隐有了动静，顾明兮趁乱凑近江南，“但我很有耐心。”接着站起来，又一次越过人群，往台下走，走到教师那一排，和一位德高望重教授打招呼。

江南坐在座位上，她还在想顾明兮的话，顾明兮的执着超乎她的预料，即使拒绝，也不能止步于“认识”的关系吗？“朋友”也不行吗？

网上以前有个段子，“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她以为是玩笑，落在自己身上，多少没了趣味，何况面对的是顾明兮，别人会以为她疯了。

别人不会理解她的，别人的可望不可即，在她眼里却不可风月。

只因她心里有了陈之影，旁人的好坏都再与她无关。

随着主持人宣布结束，江南周围立马聚集了一群人，都和她打听顾明兮，自然，顾明兮坐她边上，一直和她说话，后排谁人不知？

“风暴中心”的顾明兮溜之大吉，留了她独自面对，一众同学，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其实，也没有很熟，就是工作接触。”“私下感谢，请过一两顿饭之类”……

跟着人群往外走，走的很慢，不断有人挤过来，江南回头看了一眼，顾明兮在前排，仍旧同教授们讲话，一瞬间，江南总觉得这个场景似乎在哪见过，又想不起，也许大学时，确实有过擦肩而过吧？

但终究没有更多邂逅，所以——

所以，不必勉强就好。

快走到门边时，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顾明兮。

“怎么？”她回头看过去，但不断移动的人流挡了她视线，她看不清。

“往下走。”

“往下？”

“电话别挂。”

隐隐有听见他呼吸声，浅浅的，通过电流，到达她耳膜。

她拨开人群，往下走，背道而驰有些难，她只能一步一步试探，短短的路，她走了很久，从人群里挤出时，她才看到顾明兮坐在第一排，懒散的靠在椅子上，背影瞧着很是悠哉，翘着腿。

走过去，俯视顾明兮，却不见他起身。

“你感受过寂静的会场吗？”

空旷，零星的人群，舞台上只有一两位保洁在清理，帷幕全部拉起。

颓败而寂静。

“大学时，每次活动后，我都会在最后欣赏喧闹后的安宁。”顾明兮抬头，手指敲了敲眼尾，“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我只是想为自己争取点机会。”

顾明兮笑了下，“但你好像总在误会我。”江南微微皱了眉，她印象里顾明兮，是视频里傲视群雄，不可一世的天才，不是现在她面前，跌落王座的“失败者”。

“我印象里的顾明兮，是那个高傲，张扬，桀骜不驯，肆无忌惮的模样。”

顾明兮微微睁大眼睛，突然笑了，“偶尔也是需要独处的。冷静也是一种品质。”

不等江南回话，他站起身，瞬间气势碾压，他骄傲的面容仍旧令人心动。

“走吧，要关门了。”顾明兮拉过江南手，跑了起来，江南险些一个踉跄摔了，还好今天没穿高跟鞋，随着他们往出口跑去，礼堂里的大灯一层层关闭，只留边上小灯。

江南分心回头看，像是青春彻底落了幕，为诀别画上句号。

“准备好了吗？”

顾明兮笑着推开门，大片的光顺着门口涌进，一片光明，明明是熟悉的校园，却——

像在迎接新的世界。

秋叶落了一地。

总有很多惊喜，是她不知道的，而顾明兮总能让她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顾明兮拉过江南，“走吧。”

说是走，却拉着她跑起来，层层落叶发出碎裂的“吱呀”声，金色占据视野。

人群往前走，回到各自约好的地方，顾明兮却拉着江南往另外的角落跑，明明应该是她更熟悉老校区。

“顾明兮……顾明兮……”江南和他躲过人群，路过老图书馆，秋千还在。

往事历历在目。

顾明兮的脚步却迟疑了一下，拉着江南往另一个方向跑，“这不是去停车场方向。”

“前面熟人，避一下。”

红砖房，树影窸窣，翩翩而落。

落于肩头，江南才想起不用奔跑，抽回自己手。

身边有谈话声，江南想了想，沉默跟着顾明兮往另外方向走，明明拒绝了，又被他牵着鼻子走。

江南犹豫提议，“要不，下次？”顾明兮略微侧头，看了眼江南，走近江南，抬起她手腕。

“咔哒”一声，江南低头，才看到顾明兮将一个手镯套在她手上。

制作略微粗糙，带着点岁月痕迹，又像是近期打磨过，花纹繁复，有她看不懂的文字，零零散散有红色宝石，不用猜也知道很贵重，她想拿下，可解不开扣子。

手被顾明兮按住，“也是生日礼物。”

“太贵重了。”江南很为难。

“所以很衬你，不过，这个全世界仅有一个，因为是我做的，如果你不要……我就扔到学校池塘。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转送第二次。”

江南抬头看向顾明兮，他是认真的。

“江南，我跟你说过，你值得最好的。不要怀疑自己配不配。”

“要不起。”江南眉毛拧成一团，太贵重了，但这颗红宝石，虽然不知道价格，但大小就挺骇人。

“对你来说很贵重，但对我来说，不过是块好看的‘石头’，我只是觉得适合你罢了。如果你不收下……”顾明兮眸色一冷，“我不是开玩笑的。”

拉着江南往池塘边走，“顾明兮！干什么？”她尽量压低声音，周围偶尔会有路过的学弟学妹，不自觉投来惊讶目光，有些拿出手机拍照。

顾明兮拉着江南到岸边，“收不收？”他手放在镯子上，江南不说话，抿着嘴。

顾明兮解开手镯扣子，将镯子握在手里，“要不要？”

江南内心挣扎，留下，太贵重，不留，顾明兮是真的要扔了这么贵重东西，她有负疚感，手镯可能的0字也许够她数好久。

见江南不说话，顾明兮抬起手。

“别！”

05秒，顾明兮停住动作，笑了笑，将手镯带回江南手腕上。

“这才听话。”

江南脸色白了一圈，他是真的打算扔了……她看出来了……

他的霸道和固执，她不是没见识过……初见顾明兮的模样，他踩着体罚人身上的模样，狠辣、恶劣的表情，她一身冷汗。

因为他绅士的表现，她就忘了他是“狼王”……

是她大意了。

“要收好。”顾明兮低头垂眸，看着江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