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奇招

黎老一直在关注剧组的拍摄工作，她私底下问过林梓懿。

但是，孙女每次的回答都很不耐烦，尤其是在问到龙旭的情况时，她更是以一问三不知来回答。

老人只好让林梓懿把每天的通告发给她。她则会根据场景地的远近悄悄地去到现场，融入在一帮好奇的群众中。她不想惊动杜若和龙旭，怕自己的出现给大家添麻烦。

根据拍摄计划，这些天剧组将集中把在电机厂的所有戏拍完。也就是说为了节省转场耽误的路上时间，剧组拍完白天的镜头，接着再拍夜戏。

龙旭提早给上次和他动过手的瘦猴状保安交代，希望正式拍摄的过程，他们能够好好地维持秩序，确保拍摄地的安静。

众人一点都不敢怠慢。他们平常虽然做了太多的欺软怕硬的事，可龙旭是他们的克星，是爷。爷交代的事情必须认真做好。何况，他们人生第一次还可以近距离看到漂亮的女演员。

考虑到电机厂生活区的特殊情况，龙旭反复叮嘱瘦猴状保安，千万不要激怒围观的群众。这里的人们大多都是熟人，惹翻一个就容易出问题。

在所有的场景拍摄地，龙旭认为最不好管理的就是电机厂。考虑到这一切都在瘦猴状的保安管理范围，他反复交代后才放心把现场交给保安和剧组的场务，自己去西客站接新到的演员。

根据龙旭的要求，围观的群众必须在剧组二十米之外的距离。这样才可以确保现场收音不受影响。

瘦猴状的保安在剧组抵达前一个小时就拉起了警戒线。期间，因为阻拦了别人的进出还和住户大声囔囔了几次。但是，因为好奇，经过反复劝说，总体大家还算是能够配合。

怕白天来拍摄现场被龙旭和杜若看到，黎老在夜戏开拍之前才来到了电机厂。见剧组吃过送来的盒饭，仅仅只是休息了半个小时就开了工。她对杜若的工作作风很钦佩。

作为电机厂的老生活区，这里生活着几乎都是老一代的电机厂职工。他们平日里没事的时候最大的乐趣就是聚在一起，聊天、打牌，带第三代，或是广场舞上一展风采。

现在有剧组在他们这里拍摄，这样的新生事物对他们来说远比跳广场舞来的有趣得多。

人多嘴杂，在警戒线之外，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有人开个玩笑，跟着起哄的人们就会让拍摄工作停顿下来。

而最难管理的是场景拍摄地周边的楼上，人们趴在窗前，或是端着茶杯一家人站在阳台谈论演员的表演，甚至不时发出小声议论。更有甚者，越极力控制自己的咳嗽，反而咳嗽的更加厉害。防不胜防。

对电机厂的老职工们，剧组恳请他们配合，不要发出声音的要求基本是对空气说话。在自己的地盘不让说话，这可不能怪他们不讲道理。

再说，瘦猴状保安人手有限，确实也难做到面面俱到。

拍摄正按部就班进行，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哭泣声。

场务上门询问得知这家女儿在娘家休月子。小孩白天、晚上哭闹个不停。两个老人和孩子妈根本Hold不住。对于同期录音的拍摄来说，这样的拍摄条件非常恶劣。

要命的是演员们受干扰无法集中心力专注台词和演戏。场外突然咳嗽引起的连锁反应、围观小孩的嬉戏打闹，妇女们的相互讨论，甚至还有不少主播带着直播家伙定时打卡，对于外界声音完全的控制，几乎就是不可能！

录音师刚开始还有耐心，但是，几个镜头下来之后就变得有点沉不住气了，大骂场务没用。场务回了两句嘴，录音师把麦往设备上一扔，坐到一边抽烟。

场务是高慕尚公司安排过来的小年轻，心里有气，见着瘦猴状保安也是一通发泄。

保安们心里有苦说不出来，如果不是龙旭有交代，他们早就和老职工们干起来了。

这会儿，见一个小年轻骂骂咧咧责怪他们，心里的火就被点燃了，哪里还管这里是不是拍摄现场，只想把心里的委屈全都撒到场务身上。

眼见现场对骂，看热闹的人们不嫌事大的喊叫不停，现场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杜若眼看情况要失控了，让人找龙旭。没想到龙旭去了西客站接演员。她只好让剧务和其他的工作人员去制止。

剧务也是高慕尚安插进来的人，平时在公司就吊儿郎当，遇到这样的场面也傻了。过去不问三七二十一，推着围观的老人、孩子往后退。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大妈在推推搡搡中退步不及，跌坐到了地上。

有中年妇女就不干了，这里是她们工作和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一群外来的人，以拍电视剧为名跑到她们的一亩三分地禁言，驱赶她们的家人和朋友，这样的喧宾夺主她们可不答应。众人很快和剧务动起手来。

正在围观人群中的黎老目睹了这一切。她好言相劝，希望大家安静地配合剧组，多看少说。突然冒出来的黎老在电机厂的家属面前帮剧组说话，在他们眼里就是异类。他们把黎老和剧务围住不让走。

林梓懿突然见奶奶被人困住了，发了疯般冲进人群，希望把奶奶解救出来。结果是也把自己毫无悬念地送入了虎口，在绝望中呼叫人们不要伤害了老人。

此时正在高铁站接演员的龙旭听到杜若的求救电话，火急火燎地赶到电机厂，车子才进生活区，就被一群老头拦住了。他们看到他的车玻璃下有摄制组的牌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龙旭困在路边。

进退两难的龙旭心里着火了一般。黎老、杜若、林梓懿和演职员，有一个出了问题都是大事。他深知在“敌强我弱”的局面下要想靠说理劝解老头老妇比登天还难。如果换做闹事的人是年轻人，或许事情还好解决。可是，这些和自己父母一般年纪大的老人，他们知道剧组人员不敢动手，得寸进尺地倚老卖老大有把剧组赶出电机厂的势头。

眼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提议报警。龙旭打电话让杜若不要轻举妄动，这事如果闹到上面，很容易让人说闲话，对杜若和剧组不利，在社会上的影响也不好。

黎老、林梓懿等人被困住了，如果事情拖下去不能迅速得到解决，事情很快就会无法控制。

左思右想之后，龙旭开车去了超市，买了一千个鸡蛋和一块大的白板。白板上写到：剧组免费赠送鸡蛋，凡是电机厂职工凭身份证每人五个。数量有限，送完为止。

龙旭让场务身体探出天窗，高举白板。他开着车在生活区里缓慢地走了一圈，在距离拍摄点大约五百米远的一块空地上，龙旭把车子停下。

电机厂的老人们平常对各大超市的促销活动门儿清，买一把青菜都要偷藏超市好几个塑料袋。听到龙旭免费发放鸡蛋哪里有不要的道理？

几分钟的时间，在第一批领到鸡蛋的老人宣传下，原来围困黎老她们的男男女女瞬间走的一个不剩，很快龙旭的小车前排起了长队。

龙旭让场务告诉大家，鸡蛋每天不定时发放，如果查到有人故意阻拦剧组拍摄，当场取消领蛋资格。而举报人可以得到双份的鸡蛋。

对于大多数老大妈来说，拍戏可以不看，但是不要钱的鸡蛋却不能不要。一时间大家都睁大了眼睛，看谁在故意捣乱，影响拍摄。

黎老、杜若完全想不到龙旭竟然用了这样的方式打败了电机厂不讲道理的老大爷、老大妈们。

“这太奇葩了！”杜若感叹。

黎老暗挑大拇指。

黎老在任上的时候，所经历的事情不少，遇到这样的群体事件处理都很谨慎。对于有些特别事件也大多以公安机关配合而结束。

如果采取报警的方式，或许可以暂时让事态得到平息。但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剧组接下来的拍摄依旧会遇到阻力。而且，事实上这样的情况还不好派公安出面。

但是，五个鸡蛋不过几块钱，却在处理问题的时候起到了“核弹”的作用，可以想见，龙旭对人性的了解和善用。这才叫打蛇打七寸，不仅迅速地把群情激昂的人们愤怒瓦解了，还让原本混乱的局面变得有序，让人们重归理性。

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大智慧啊！

原本神经绷得紧张的演职员们各自松了一口气，一两拨千金，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曾经被围堵，曾经无法协调只能忍痛放弃已经拍摄过半的场景另选地方，还曾经因为被故意刁难制片主任被当做人质扣押。可是，这次，他们在自以为要被逼放弃场景的时候，画风突转，局面被掌控在剧组手里，这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

第二天，剧组出现在电机厂的时候，竟然没有人对他们拍摄关注，而是派人来剧组打听龙主任什么时候到电机厂？

“他去搬运鸡蛋去了。”剧务根据龙旭的要求对大家说。

很快，有人自告奋勇让大家在远离剧组拍摄点的地方排队，相互轻声提醒不要说话，静候龙主任的到来。

一个小时之后，龙旭在众人的期盼中姗姗来迟。

一列长长的队伍一字排开，剧务配合龙旭把小货车上的鸡蛋搬出来码放到到地上。

另外，龙旭还采购了一千瓶矿泉水。

五个鸡蛋一瓶水。见者凭身份证或是退休证一天认领一次。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唇枪舌剑，更没有无理取闹。

五个鸡蛋一瓶水，让曾经闹腾喧嚣不止的电机厂生活区变成了一个安静的世界。那些曾经大嗓门说话的人把声音压得低低的，甚至路上打招呼，都是用手势让他不是动嘴。

没有人愿意因为自己大声说话被人举报失去领蛋的资格。这不是领不领鸡蛋的问题，是面子，是别人拿到了，自己也不能缺。

“太匪夷所思了。”

安妮对龙旭在电机厂生活区智取老少爷们的做法赞不绝口。她好奇地问龙旭怎么会想到用这样的方式来降服众人。在她心里，这些人泼辣、蛮狠不讲道理，我的地盘我做主。惹不起躲得起、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有人笑道。

安妮闻言哈哈大笑。一个和她年龄相差不了几岁的人，对人性的了解竟然有这么深的感悟，经此一事件她真是对龙旭崇拜的五体投地了。

“你太可怕了！”安妮笑过之后对龙旭道。她心说自己多亏是他的朋友，如果他们是竞争对手或是敌人，她的结果会很惨。

“我可不害人！”龙旭回应道。

在龙旭看来，与人斗的最终目的不是激化矛盾，或是用雷霆暴力的手段击垮对方，消灭对方。而是要让对方臣服，心甘情愿服从。这是他处理问题的方式，对恶者凌厉打击；对普通人，不仅不能施以暴力，还要善于安抚、引导。

有时候小恩小利可以起到撼动地球的作用。

免费领东西，一时间成了电机厂生活区的一道靓丽风景。人们口口相传，以至于后来人们排队并不是为了领鸡蛋，而是十分享受这个排队的过程。人和人之间虽然少有言语，但是，微笑却始终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当主播们把这样的场面发到网络上的时候，出现了两拨人：

一拨人想方设法要让自己成为电机厂人们的亲朋好友，让他们有机会可以体验排队、免费领取击鸡蛋的乐趣；

另一拨人则是不管龙旭愿不愿意，把成千上百的鸡蛋赞助给剧组，说他们是红州人，有责任为红州第一部自己的电视剧尽点义务和责任。

每天领鸡蛋和水的风景继续存在，只不过是鸡蛋已经从五个变成了十个，水变成了无糖饮料。

一个“无糖”，让不少老人动容。这个主任太细心了！

电视剧的拍摄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关于剧组和电机厂老职工间的“和平、友好相处”因为免费鸡蛋成了红州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甚至一度占据红州热榜之首。让这部还没有做过任何外宣的《零落成泥碾作尘》电视剧迅速地被红州人们广泛谈论。以至于在市委一次会议上，已经回来的杜书记要求大家好好向剧组学习，做事开动脑筋，多想办法。

周邵武被龙旭的小伎俩折服。相比较高慕尚和周永忠，他们做事完全不过脑，和龙旭比，能力和智慧相差不是一个一百层楼的距离。这是一个他觉得不得不提防的人。

当然，如果可以把龙旭变成自己的人，周邵武觉得那才是他人生最完美的一次“将遇良才”。但是，龙旭和他之间有一道天然的屏障，这让他觉得还是非常的遗憾。

高慕尚当然也听说了这事。他很清楚自己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是一种怎样的反应。

说实在话，他肯定报警。对于这些不配合的人们，以闹事、妨碍公务的罪名抓几个进去就都老实了，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实在不行，请求周邵武安排专门的机构保驾护航。

而高慕尚很不高兴的是龙旭花剧组的钱给人送鸡蛋买平静，这个想法太low了。有那么多的钱不如多请几个保安，走哪里都威风，为什么要给这些八竿子都打不到的贪小便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