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选购婚戒那天两人没能共进晚餐，季昀有工作方面的应酬，叫徐助理先行送她回家，裴颜星十分知趣的礼貌话别。

她没想到两人吃的第二顿饭就是见家长了。

宴席定在季家名下的酒店，中式融合菜，非常不环保的食材和菜量。季父点了一瓶茅台，季母一边斟酒，一边柔声细语的劝他少喝点，一把年纪的人讲起话来娇滴滴的，看得出来季父倒是很受用。桌上还有两人的媒人，季昀的姑姑。

现如今裴颜星再想起季夫人当初的娇嗔模样，可跟后来的杀伐果断大不相同，女人都是演员，这位更甚，是老戏骨。

裴颜星奉上花了月薪水准备的见面礼，心想着日后要找季昀加倍报销才是。

一餐饭吃的和和气气，季家父母对她甚少询问，多是体贴关怀的客套话，劝她多吃点菜，平时不要太累要注意身体。裴颜星心知是季昀的嘱咐周到，背后下了功夫，内心对他添了一份认可。

季昀的姑姑更亲切些，送了只自己年轻时带过的玉镯给裴颜星，看得出价值不菲，只可惜她的手腕太细小有些挂不住，回家后便取下放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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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换季昀拜访她家，两人自驾来到m市。

裴颜星家在m市市郊，父母年轻时都是在城里打工的工人，自由恋爱组建了家庭，她高中时父亲病逝不久，母亲便改嫁给做小本生意的继父，再没工作过，可惜后来继父的生意也不大好，一家人生活过得拮据，到了这几年她毕业工作才稍显宽裕。

裴颜星想到季昀是个工作狂，便早早替他买好了给父母的见面礼，结果碰面时才发现季昀准备的东西一点不少，烟酒茶样样都有。

“也不知道叔叔阿姨喜欢什么，所以都买了一点。”

这可不是一点，于是当两个人提着几大包东西进门时，搞得裴母说什么也要喊表姐家来做客。

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晚饭的气氛热闹又尴尬，热闹都是别人的，尴尬的是她。

两家人挤在客厅里，母亲不停的向大姨炫耀着“自家女婿”，大姨只好拿出最近老公炒股挣了钱，家里准备重新装修来还击。

多少是相形见绌，可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比拼的有来有回，谁也不甘落人下风。

真是露怯，“欣赏”了这一幕的裴颜星此刻觉得季昀就算退婚她都能理解。

但季昀好似察觉到了她的不快，在桌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好像在对她说不要紧、没事的。

幸好晚饭结束的早，刚落筷子裴颜星便提议要带季昀去转转，季昀心领神会，十分配合，两位砝码人物迅速撤离战场。

今天m市的天气其实并不适合散步，白天阴雨绵绵，到了晚上雨是停了，但到处都雾蒙蒙的，这潮湿的气候使得人稍微动动就觉得浑身黏腻，好像能从灵魂里挤出水来。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比如街道两旁的榉树在雨后充分舒展枝叶，空气中混杂着一种质朴的泥土香和草木香。

两人并肩走着，一滴雨珠忽的落在季昀肩膀上，裴颜星抬手为他拂去，他低头朝她笑笑，而后自然而然地攥住了她的手。

空气中有些凉意，裴颜星却觉得此刻尤为温存。

许是被一草一木唤起了记忆，天性不健谈的裴颜星打开话匣，为季昀介绍着在m市的童年回忆，又聊起自己的学生时代……

“七中离我们现在这里很近，右转直走穿巷子就到了。”听到熟悉的那个校名，季昀接上了话题。

“是啊，那条巷子我上学那会天天走”裴颜星回忆起往昔，又忽觉不对劲“嗯……季总怎么对m市的路这么熟？”

“我在m市长大，初高中在这里读书，高中还跟你同校，就在七中。”

季昀想起当年的她，初次见面应该是在校运动会上，不相识，只是她单方面的给他留下了印象。五班接力的最后一棒，扎着马尾的少女率先跑过终点线，身上的蓝白校服洗的有些褪色……当时他训练时崴伤了脚无缘运动会，被安排到终点线帮体育老师计分，一天下来记了满满四页纸，却唯独记住了这么一个名字，裴颜星。

“12届？”裴颜星努力搜索记忆。

“13届，上学晚一年。”

“原来是校友啊…你看我这记性，都没认出来。”搜索未果。

高二那年母亲改嫁，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只把自己一头扎在学习里，和同学的关系并不太好，更何况是小一届的学弟，大抵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吧。

“裴小姐是七中的校花，当然不记得我们这些无名小卒。”

季昀玩笑似的调侃，他确实不指望她会记得，其实这些年过去，他也并非时时刻刻都惦念着她，只是她突然出现，唤起了当时的年少心动。

而那天的对视让他意识到，他仍然心动。

“哪有……”

裴颜星低头掩饰面上的泛红和心里的掂量，季昀似乎对这段经历毫无隐瞒，她也没再继续追问为何他会在m市长大，这件事去季家拜访的时候本就猜了个大概。

季重海…季重峦…季昀？

原来是私生子，怪不得看上我这个小镇做题家。

（网络词汇，指“出身小城镇，埋头苦读，擅长应试，但缺乏一定视野和资源的青年学子”。）

“榆林路那家馄饨老铺还开着，去尝尝？”两人走了几条街的路，牵着她的手掌心有些出汗，季昀想着方才的晚饭她好像没怎么吃，这会也该饿了。

“好。”先前被闹得没胃口，这会走一走安静下来，确实饿了。

三五个暖胃的馄饨入口，两人都吃的欢快，再没聊身世的话题，裴颜星也未曾觉得失望，更无懊悔，反倒有种奇特的喜悦，像是高攀的路上遇到了同僚，将他们的距离又拉进了些。

挽着他的手走在榆林路上，道两旁的悬铃木在微风里发出秫秫的声音，竟叫她听出一种熟稔的心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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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跟竹子分享起季昀的身世之谜，林予竹大惊失色，直问她后不后悔。

她只想起那天散步，昏黄路灯下季昀好看的侧脸，和紧握着她的宽厚手掌。

“后悔什么，终究是我占了便宜。”裴颜星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