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对面胖胖的男人开口。

虽然这样说是身材歧视，但裴颜星向来不中意胖子。等到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火烧断了锁……也轮不到她来哄抬猪价。

“您好。”可惜活动已经开始了，她必须礼貌。

对方掏出纸巾擦擦额头的汗，当下切入正题，开始发问：“请问李小姐今年多大，打算多久结婚，婚后想要几个孩子？”

如果裴颜星是漫画人物的话，此刻她头顶已经有三道黑线了。她茫然地看向四周，前后左右桌的男男女女都已经聊得热络，甚至有人掏出了二维码交换联系方式…深呼吸过后，她灵机一动，决定融入环境。

“不如我先问问您的情况”她缓缓开口，心想着我早把相亲玩透了，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怯场，随后开始发力：

“请问您年薪多少，我指的是税后收入？”

“您每月固定开销多少，一年能存多少，做何种投资？”

“您现在住的房子在哪个小区，多少平米，有无贷款，月供几何？”

“您家停车位多少钱买的，车是什么牌子？”

对方显然被这一系列连环炮问懵了，他刚擦过的额头又湿润了，眼神躲闪，耳根泛红…裴颜星见他这幅窘态，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抱歉道：“真不好意思，我觉得我们可能不是太合适，我就不浪费您时间了。”

她整理大衣下襟刚想起身，有一只手按住沙漏将其翻转，沙漏两边的金属底座敲击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那只手修长白皙，腕骨突出，手背有浅浅的血管痕迹。

“先生您的八分钟到了，麻烦交换下位置。”

裴颜星寻声抬头，愣了三秒。直到对面换了人坐，他的声音重新将她唤醒：“您好，裴…咳，李小姐。”

他怎么能这么淡定？裴颜星整个人都傻了，一年多没见，她不敢相信喜欢的人此刻就近在咫尺，坐在她面前，她甚至能从对方的瞳孔里看清自己的倒影……

季昀抬手看看腕表，又转过来注视着她说：“已经一分钟了，李小姐不珍惜跟我的对话时间吗？”

她仍然傻傻的，季昀看着呆住的人勾起嘴角，笑着问：“还是说…我也需要回答一下刚才那些问题。”

……他在笑她。意识到的瞬间，裴颜星弯了眼眉也笑起来，却挤出了眼泪。

他默默递纸巾过来，好像选婚纱那天一样。裴颜星忽然觉得，回忆好近又好远，她笑得更厉害，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滴落。

季昀站起身走过来，揉揉她的后脑勺，压低身子凑到她耳边，轻轻说：“走吧，别哭了，人家以为我欺负你呢。”

他就是欺负她，她真以为他要呆在山里一辈子了呢。

季昀牵住她的手，她借他的力站起来，两个人走出沸反盈天的相亲广场，走到僻静的小路上。

他又笑，然后捏捏她的脸：“答应我，以后别再跟人相亲了。”

她终于平复心情，恢复了往日的古灵精怪，嗔怪道：“我这不是在跟你相亲嘛，季先生，你还没自我介绍呢。”

他又多了新的称呼，季总、季老师、季先生，季昀突然想起她称呼她为“老公”的那次……怎么说呢，裴颜星戒掉了买包这个爱好还是挺可惜的。

他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听到那两个字。

“以后慢慢介绍吧。”季昀说。

-

约一周后的工作日下午，两人在产业园的咖啡厅摸鱼约会。

裴颜星打开来自老板的微信，长吁一声，仰头摊手，说：“我还有八份报表没做，我为什么不着急，我还坐在这里喝咖啡，我……”

“猜猜我上周的工作计划完成的如何？”季昀及时打断她的焦虑，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看着她问。

裴颜星放下手机，欣赏对面的人穿正装坐在这里背靠吧台的画面，像家居刊物里的男模，答：“符合预期、超前达成、效果完美？”

季昀的工作态度还有什么好说，说出来那就是找夸。

“还没开始。”他淡定的讲出这四个字，端起咖啡。

“？怎会如此…那你最近在忙什么。”裴颜星惊掉下巴，用双手扶起。这可是季昀，她还从没见过他有不优先工作的时候。

“现在不是在忙着约会吗。”他笑着说，一幅理所应当的表情，“所以说，你不必太过焦虑，工作完不成的话说明…是工作本身的问题。或者该辞掉一到两份兼职，留点空闲时间给自己。”

他说完又看起杂志来，裴颜星简直觉得这不是季昀本人，她眯缝起眼睛，仿佛要把面具下的“鬼怪”看穿。重逢之后，她发现季昀整个人变得松弛许多，他的温柔不再那么缄默，更愿意解释和表达，甚至会安慰人了。

她当然喜欢这种变化，但同时又会想，怎么回事？明明我才是高手来着。她还不太适应这种恋爱的感觉，对方说一句话做一件小事她便会心跳加速，情绪随时随地都会被牵动，会喜悦也会失控，再找不到那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就像她正在进行如此复杂的自我斗争时，对方一句话便拉回她全部注意力：

“晚上想吃点儿什么？”

-

晚餐在季昀的公寓进行，相亲那天他就给了她电子锁的密码，是结婚纪念日。

季昀租住在公司附近，这里地段奢侈，故而这间公寓面积并不大，只有50几平方出头。厨房是开放式的，没有明火，他用电磁炉和料理锅简单做了一餐。

别说，效果还不错。椰子鸡是裴颜星点的，季昀又做了蒜蓉油麦和孜然肥牛杏鲍菇，由于主菜本身带汤水，就没有再煲汤。

季昀为她单盛出一小碗儿鸡汤，她夹起一块鸡肉在盘中拆解，蘸取沙姜入口，喝一勺清亮鲜甜的汤，咽下时口中仍有椰香的回味。

这餐饭吃得人十分舒爽，收拾碗碟之后，季昀端上刚解冻的一小方提拉米苏蛋糕。

可可粉的香味扑鼻，她深吸一口，眼神一亮：“你知道这会儿有什么就更完美了吗？”

“嗯，要啤的还是红的…”刚坐下的季昀又起身，想起什么似的补充，“我们也提供冰白。”

“我爱你。”裴颜星听见自己说。

她就这样说了这三个字，没有重大事件发生，也不在任何浪漫的节日或场合，甚至手里还拿着叉子，嘴角沾了奶油……但她就这样不经意间脱口而出，此刻的我爱你是一个恋爱中的酒鬼发自内心的声音，她控制不住自己。

餐厅吧台上方的吊灯通明，把两个人的心事照的一览无余。

没等季昀回话，她为自己解围道：“冰白，我要冰白…冰白挺好的。”

季昀转过身去，裴颜星看不清他是不是在笑，他打开冰箱取出半瓶威代尔冰白，转过来时已是从容的神情，拧开酒塞，他解释道：“咳…最近，开心的时候有自己喝一点儿。”

裴颜星接过甄满的高脚杯，瞧着只余瓶底的酒，讪笑：“看来某人最近心情挺好的。”

“没有今天这般好。”他走近，俯下身在耳边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