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笑千金

锦尾鹊仍旧每日准时准点的聚集在苏烬房间窗外的横树上，每天七点整，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这天把苏烬给惹恼了，打开窗户，也不赶他们走，跃到树上伸手便抓住了两只，一下子把所有锦尾鹊吓得四处逃散，留三四根羽毛在天上飞。

跃回房间后，苏烬拿出两条规束带，将它们的长嘴缠起来，连着身子一起捆住。两只锦尾鹊绑在一起，在苏烬的桌子上乱跳，飞不起也跑不了，睁着金光大眼瞪苏烬。

苏烬想起生灵老师和奚尚琛说过，这锦尾鹊只有在遇到邪魔的时候才会主动靠过来。这群锦尾鹊都在这里建窝了，他家得是有多大的邪魔

想到这里，苏烬感到背后寒嗖嗖的，连带看这两只锦尾鹊金子似的眼睛都有点发毛。

他一直想跟他父亲讲这件事情来着，只是听母亲说，父亲最近一直待在景荣轩，苏烬放假回来两天了，他也没回来过一次。

苏烬是知道他父亲的，在景荣轩里编纂起历史可以编纂上好几个礼拜不挪地，再不就是修古董、记账，逮着哪样都能寝馈其中。

左想右想，苏烬决定主动去景荣轩找他爸爸。

“打的什么鬼东西再打一次”

楼下传来苏纺这声巨吼，把刚生出这个想法的苏烬吓得一震。

他趴到窗户边，看见楼下的空地上林林站立了数十个草人，有的草人完好无损，有的草人对半折，有的草人倒在地上。苏沅站在草人前二十米处，苏纺拿着一根细细长长的荆条站在她身后。

四个小孩坐在小凳子上围观，拍手起哄着：“打她打她拿刺条打她”

他们是想让苏纺拿荆条打苏沅，苏沅没理会这群小屁孩，举起她的玉泷棍，使出全力又挥出了一道冲气，蓝光似风闪过，这回冲气直接击碎了三个草人，杂草漫天飞扬。

四个小孩张大嘴巴哇哇乱叫，又开始讨论起苏沅到底是不是女的。

苏纺的眉毛舒展开了，语气稍微和缓了点：“这还差不多，休息一会儿，待会接着来。”

玉泷棍在苏沅的手上隐去，她慢慢地走到石椅上坐下，神态疲惫地低着头。苏烬知道他这个妹妹现在肯定快累死了，这两天每天早上七点不到，母亲就把她叫醒，限她五分钟内吃完早餐，然后跟她去楼下练神术，日子过得比在学校里还苦。

苏纺把手中荆条放在石桌上，站在苏沅面前细细数起她刚才的不足之处。

那根荆条苏烬一点也不陌生，几年前她妈就是拿这根荆条押着他练神术的。

看着现在取代了他位置的苏沅，苏烬想起母亲曾经也这样重视过他，也拿他当棵算不上宝贝的苗子。换做当初的他能有苏沅现在一半的表现，母亲也不至于对他冷淡到至今。

叹了口气，苏烬心想，正好他妈妈现在押着苏沅在楼下练神术，他趁着这个空子走，不会被他妈拦着刨根问底。

把两只锦尾鹊扔进抽屉里，留抽屉一个缝儿，给桌上的那盆风信子浇过水，苏烬便换了件衣服出门。

景荣轩是他父亲十年前开的一家平人古董杂货店，店面开在老房子街，这条路的房子许是当年违章乱建的，巷子至窄一线，至宽一肩，分布得不规不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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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风格也很胡乱，砖房、石头房、平房、瓦片房一幢挨着一幢，还有一些建筑不中不西，看着像是从中地东南亚地区撬过来的。

唯一一幢自带阁楼的中式琉璃瓦片房夹在这群建筑正中间，正门乌木牌匾上三个泥金隶书大字景荣轩。

景荣轩里面东西堆得多且杂，置物柜、书柜少说放了七、八排，且每个柜子堆得满满的，几乎没有一点空位。从外面看进来，原本占地面积不小的景荣轩反而显得比其他店面狭窄。

店内没开灯，只有苏伯彻书桌上一盏银行灯亮着，他戴着金丝单片眼镜，正伏案埋首记账。

察觉到有人来，抬起头，见是苏烬，苏伯彻又低下头继续记账，同时吩咐道：“你去把后面那辆自行车擦一擦，擦干净些。”

刚踏进门就被安排事情做，苏烬懵了一懵，说：“爸，我这次不是来打发时间的。”

暑假他在景荣轩打杂时，他爸怕他闲得没事情做，要他天天擦古董修古董，连仓库里那些废弃物也要擦得顶亮。

苏伯彻手指沾沾舌头，账本翻了新的一页：“那也得擦，这个月我准备把那辆自行车卖了。”

苏烬看了一眼那辆黑色自行车，惊讶道：“啊你要卖了它啊”

“留着也没用，还占地方。”

“这么多年了都卖不出去，这个月怎么能说卖就卖出去而且看起来还破破烂烂的。”苏烬不敢说，其实他心里不太希望这辆自行车卖出去。

“只不过是旧了点而已，过几天重新上层漆放到门外去，很快就会有人要了，现在一些年轻人爱骑这个。他们喜欢尝新鲜的东西，御风惯了，觉得踩踩踏板也趣味横生。好了，别废话，赶紧去擦。”

苏烬“哦”了一声，随便拿了块抹布走到那辆自行车旁边。

望着自行车，苏烬出了神，他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关于自行车，关于他，关于他曾经最好的朋友。

记得这辆自行车刚被苏伯彻带到这里时可是个大明星，街里街坊家的小孩子天天过来围着它转，希望苏伯彻能让他们骑出去玩一玩，他们觉得那样一定特别酷。

可苏伯彻很宝贝它，谁也不给碰，连苏烬都摸不得一下。

那年的沈燃大概也算这些孩子当中的一个，只是他不把那种渴望表现出来，只会在来景荣轩找苏烬玩的时候，远远看着那辆自行车出神。

沈燃小时候的性格有点忧郁，总是很容易为一些小事沉闷，老板着张脸不爱笑，被大人戏称“一笑千金”。

十岁那年，苏烬偷了景荣轩里的自行车去跟沈燃一起骑，就看能不能值这个好朋友的千金一笑。虽然摔了一路，但两个人都乐此不疲。后来把自行车的链子摔断了，苏烬为此被常年脾气温和的老爸给狠揍了一顿。

直到现在，苏烬还认为自己的那顿打值一千金。

想到这里，笑了，笑得些许无奈。

对这个朋友，他是真心付出的，说老套点，就是甘愿为他两肋插刀。只可惜，以前有多铁，现在就有多僵。

苏烬知道人一长大就会变，但沈燃的变化，是经历生离死别的变化，体验过这种沉痛，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