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长真山

钓完货回到景荣轩，苏伯彻拿出一把钝刀割开塑料袋验货。

苏烬还挂心着什么“手机”、什么“账号”，拿着小纸条挨在父亲旁边阴魂不散，识路仓鼠趴在他肩膀上转圈。

一箱子的稻草、泡沫、报纸里，堆了七的八的这两个世纪中地的东西。第一个箱子里有怀表、镜子、香烟、首饰，甚至还有上个世纪的美文杂志。另一个箱子里面装了电子产品、家居用品等更接近于当代的物品。

苏伯彻清点完货物后，在箱子里翻出了一个黑色扁长的方形“盒子”，对苏烬说：“这个就是手机，这款算比较新型的。”苏伯彻按下了手机开关，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看起来青白得像是夜行鬼。

苏烬凑过去看，只见他在发光的屏幕上点了一通，又看着纸条上的“账号”点了一通，随即，屏幕上出现了苏青蔷和一个男人的照片。

背景是绵延的雪山，蓝天清澈得像一张玻璃纸，太阳当头，晴空万里。

照片里的苏青蔷学男人摆剪刀手姿势，笑得仿若映雪初阳，在家里，他们是不曾见她这么笑过的。常常见到的是她一脸苦闷，在面对弟弟和妹妹时，笑得勉强又无奈。

她身旁的男人究竟有多大的魔力，才能让她摆脱一切烦恼，笑得这样开心

苏烬心想，原来姐姐在那里真的过得更快乐，那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照片里的苏青蔷没什么变化，脸稍微圆了些，她穿起了平人的衣服，咖啡色的呢子大衣、白色绒毛贝雷帽，意外的，她跟平人的风格很搭，以前在汉地不管是穿布衫麻裙还是穿鲛纱云锦，母亲都说她是烂身子撑好衣服，撑不起来，穿什么都丑。

母亲要是看见这张照片，没准会为自己说过的话后悔。苏青蔷穿平人的衣服极其合适，美得不可方物。

但苏烬很快打消了要让母亲看这张照片的念头，这张照片里除了姐姐以外还有一个男人，要是让母亲看到姐姐的肩膀上搭着一只男人手，母亲一定会激动得大骂“不知廉耻”，或是骂这个男的“什么玩意儿也能配得上苏家”，恨不能去中地活生生打断他们的腿。

对此，父亲却显得平静得多，在看到照片后，只是“嗯”了一声，点头说：“有人照顾，挺好。”

屏幕再往下滑，接下去是好几张雪山风景图。

雪山再往后一点是一片埋在雪里的奇峰怪岩，奇峰高若攀云，怪岩层峦叠嶂。雪山的脊梁骨高高耸起，轮廓像两条交缠在一起的巨龙。

图片下面配有文字天府之游，长真山。

苏烬叹了一句：“原来长真山长这个样子。”

果真是大气磅礴，恢宏万里，雪山上那巨龙似的脊梁骨更为奇观。当年的神门之首早已不复存在，山川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像一个拄着铁剑不肯倒下的将军，年纪虽大了，战不过狂风暴雪，可仍然傲骨嶙嶙，不显颓丧。

苏烬似乎在哪见过长真山，这些轮廓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眼熟了，但细看之后，觉得样子又不大相同。

苏伯彻说，这把手机就不卖了，让苏烬把手机拿好，“以后你姐也许会时不时的更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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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态，你拿着它，就能知道她生活过得怎么样了。”

苏烬点头说好，把手机揣进兜里。

他帮父亲把柜子上那些多年来卖不出去的古董拿进地下仓库，地下仓库曾经放着乔燐父亲的那辆洋车，洋车卖出去后，这里腾出了一大片空地，足够存放那些陈年旧货。

苏烬爬上爬下的两边跑，置物柜上的旧货一下子清去大半。

提起一个方形的竹雕冰梅笼，他呆呆地望了一会儿。

父亲跟他说过这个笼子，是南北派中“南派”的鸟笼，南派鸟笼因为形状是方的，所以又被叫做官印笼。

这个竹雕冰梅笼产自苏州，造型精美，手工精致，每一个细节都是精雕细琢出来的，笼顶是冰梅盘根交错图案，鸟笼四角用金丝扎紧包裹。

这个鸟笼虽然好看，但价钱太贵，汉地中区的人又不爱养鸟，至今没有卖出去，现在要放进仓库了，倒觉得有点可惜。苏烬想起了房间里那两只没地方放的锦尾鹊，这个鸟笼对他来说倒有点用处。

苏伯彻正在擦柜子上腾出来的位置，见苏烬迟迟不动，看着那个笼子发呆，问道：“你想要这个笼子”

苏烬“呃”了一声，编道：“我们学校的生灵老师要我们放假抓几只生灵回去，所以我就想拿个笼子，好关住它们。”

“你要低等生灵还是高等生灵”苏伯彻问。

“啊”这个问题苏烬当然没有想过，因为他根本没真的想去抓什么的特别的生灵，就只是单纯想搞个笼子关住那两只疯鸟。

苏伯彻以为他不懂自己的意思，解释道：“低等生灵林子里、水里，到处都是，不用笼子它们都会乖乖待在你身边。高等生灵，你怕是笼子也关不住。”

“那锦尾鹊是低等生灵还是高等生灵”憋了许久，苏烬终于大起胆子将“锦尾鹊”这三个字说了出来。

“锦尾鹊哼。”苏伯彻的脸蓦然紧板，声音清冽不少：“管它低等高等，对我来说，那种鸟跟邪物混居，一身肮脏，自然是杀了，还让它们来脏我的笼子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想抓锦尾鹊”

苏烬没想到父亲对锦尾鹊有这么大的偏见，话不敢乱说了：“哦当然不是了，我连锦尾鹊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只是老师讲起过，我好奇，随便问问。”

苏伯彻脸上的神色松了松，点头道：“也是，咱们这汉地中部是著名的降邪地，不可能会出现什么锦尾鹊，你就算想抓也抓不到。”

苏烬内心想笑，好一个降邪地，别说锦尾鹊都在家里建窝了，就连以“镇邪”著称的西府大学，都能混进不明不白的邪物，去年还有男孩因恶魇而死，那个以“灭邪”闻名的紫琅到今日都没摆平这件事。

汉中地区，怕早已不是往日光景。

苏伯彻擦净柜子，把那些新进的货物一件件摆上柜子，提醒苏烬道：“你拿这个笼子要当心了，这是个鬼货，墓里挖出来的，阴气很重，汉地上可能很多生灵会不适应，很容易影响到它们的情绪。”

苏烬听了更喜，他要的就是阴气重的阴气重些，锦尾鹊更喜欢，更不容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