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梯时，苏烬的脚步很沉重，身子微晃，既是身上的伤没好，又是心神疲惫。他心心念念“厌天邪”这三个字，那瞬间忽觉有些累了，是不同程度上的累。
得去一趟文献馆。他对自己这么说，那是他找寻答案必去的第一个地方。
沉重不稳的步子加快了速度，在走出校务楼时，迎面撞上了一个高瘦的男人。
“对不起。”那个人先开口道了歉，又温和地问苏烬：“你没事吧”
苏烬忙说没事，抬头一看，还没看清来人的脸，就看见了那双颜色深浅不一的眼睛。
他曾觉得这双眼睛像有月亮和没月亮的夜晚，很特别，在汉地上很少能看见，所以他记得住这双眼。
几乎是下意识地，苏烬喊了一声：“宫校长”
宫校长看起来风尘仆仆，像是刚从校外回来的样子，苏烬能闻到他身上的沙土味。
苏烬礼貌地问候了一声：“宫校长好。”心中忽然有感触，觉得宫校长是个柔和的人。
以前的女校长舞鸿，要是路上不小心被哪个学生撞到了，一定会指着那个学生骂上几句才罢休，更不可能会主动道歉。
宫校长客气回应：“你好。你是苏烬吧”
“校长认识我”问完这句话，苏烬后悔了。他猜想，校长会像其他人一样对他说“当然，你们天火五子有谁不认识”这是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话。
然而宫校长只是笑了笑，说：“看了几天学生档案，大二前几个班的人几乎都记下来了。”见苏烬是从校务楼出来的，宫校长又问，“你看起来脸色不好，是发生什么了吗有什么事情，不妨和我谈谈，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苏烬嘴唇动了动。他其实一直很想问，当初西府为什么会录取他，难道就单单只是因为副校长口中的一个什么“厌天邪”如果真是这样，那厌天邪又是何物
可这个问题，问宫校长是没用的，他不过是今年才调来顶替舞鸿职位的人，对苏烬这一届学生的录取情况全然不知。
至于厌天邪是何物，南副校长不肯讲，宫校长也未必会讲。
“没什么事情，谢谢校长关心。”最终只说出了这句话，苏烬朝宫校长点点头，径直离去。
离开校务楼，往文献馆的方向走，路上陆陆续续碰见几个学生，似乎都在谈论同一件事情。听得多了，苏烬就留意到了，他们在谈论的是汉北地区这两个礼拜来，频频发生的沙魔蚀地的事。
男同学像是怕别人会听不到一样，嗓门大得很，苏烬老远还没看清人，就能听到他的声音：“沙魔蚀地啊，那是大事，前几天那一场更严重了，一下子死了好多人。汉北区域长官向掌神者求助紫琅的支援，紫琅一队人马立刻连夜奔汉北去了。”
在他身边的同伴说：“这事儿紫琅管，我觉得没错啊，可咱们西府为什么要去参上一脚”
俩人离得越来越近，说话声也越听越清楚，苏烬现在情绪低落，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却也能将他们谈话的内容一一听进耳中。
“上回紫琅来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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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祟的事情，南副校长可没忘记，这件紫琅要管的事情，她就也想了解了解，于是让学校几个老师跟宫校长去看看。听说她当时是这么跟宫校长说的”男同学假模假样地学起了南副校长的语气：“宫校长，除魔扫祟也是西府的强项，玉蕖那儿的神祇台上不止挂着紫琅的旗子，还挂着西府的旗子。我们得让紫琅知道，这汉地上的邪魔不是它们紫琅一人包了的。”
同伴说：“说得有道理，咱们是得争一口气，但她干嘛不自己去，得让宫校长去”
“她说宫校长，我虽然很想亲自前往汉北，但是这间学校绝不能一天没有我，所以希望宫校长你能作为西府的代表，带几个老师去汉北表示慰问，我已经想好安排哪几个老师陪您去了。”动作神态很是到位，简直还原了南副校长本人。
同伴被他逗得咯咯笑，直拍大腿：“这他妈不谋朝篡位的路子么副校长，啧啧，能斗过舞鸿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最后宫校长真去了啊”
“真去了啊，今天才刚回来，那几个老师歇也不歇一下就直接去给学生上课，宫校长估计也直接去跟副校长汇报情况了。”
俩学生一边感叹宫校长软弱，一边又觉得南副校长这个女人太过强势。
一条路走下来，沿路上的学生几乎都在谈论这件热闻。
西府的学生虽说非假期不准离校，但也不是与世隔绝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个年代，不追求闭关修炼，讲究与时俱进，学校是会让学生了解、知道校外事的。
学校杂货店旁有一个很大的时事栏，栏上贴着半壁墙大的化灵报纸，报纸上面有最新的时事内容，并且内容会随着时事变化而自动变化，学生们平时可以从那里获得校外各种新闻。
去文献馆的路上，途经那里时，苏烬看见有十几个学生围在时事栏前指着报纸上的内容议论纷纷。他匆匆看了一眼，最大版面的热门事果真是汉北冠屏道沙魔蚀地事件，还附有一面会动的彩图，图片不断演示着前几天那场最大沙魔蚀地的全过程。
沙地突然下凹，仿若张开一个血盆大口，将来往行人皆数吞于沙腹之中。整个过程不过两秒钟的事情，来去如风，遇害行人连惊慌、尖叫的时间都没有，场面十分骇人。
“全死了，这两天紫琅在捞尸体。”
“已经捞出二十具了，听说失踪的一共有三十七个人，也就是说，起码还有十七个人下落不明。”
“反正肯定也是死了，这种程度能活有鬼沙魔也真会挑日子。平时冠屏道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偏偏最近是买卖旺季，运货送货的人多，又偏偏那几天是赶集的日子。”
“要不怎么能吃到阳气它就是巴巴等着这个日子”
苏烬听闻此事具细，再加上看了那张情况图，不由一悚。
虽说对这些逝去亡灵带有怜悯与敬畏，但现在的苏烬没时间去关心外界之事。
他现在一心想弄清楚腹灶内的气，这股让他母亲对他失望、让他自己怨恨多年、让西府看中、又让一步杀为之愤怒的气体。
因而，只是草草的看了两眼，没挂在心上，苏烬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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