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衣幽灵

朝堂众权贵皆知，萧荆此人，清冷倨傲，铁面无情。极难相处。

时至今日，本皇子不得不轻叹一句。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传言，果真不可信。

因为漏掉的东西实在太多，不够全面。

就本皇子此刻的亲身感受，眼前这男人，可谓一个实实在在的妖孽，惯会勾人心魄。

而这个无辜的受害者，无疑就是本皇子了。

此刻的八殿下南宫惜，神志恍惚，目光迟滞，不知今夕何夕。

与此同时，这男人，竟也有些愣神。

这一刻，他似乎也忘了身在何处，甚至没顾及自个儿清高自傲的人设。就这么与我这个好吃懒做的废材，静静的站立了良久。

我们谁都没有再动，时间仿若静止了一般。

空旷宁静的天空下，一白一玄，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若两尊雕塑，自成一幅唯美的画面。

微风拂过，撩起的裙摆，远处小道上路过的行人，这才知晓，原来是两个活生生的年轻人。

这画面，确实有点过份美丽了。

他的眼神，专注，深邃。像是正穿透我的身体，在注视着一个曾经至亲的故人。而那故人的身影却是飘渺虚无，遥不可及。

渐渐的，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还有一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过神来。有点尴尬地摇了摇头：“走了。”

扔下这么一句，萧荆迅速转身，牵起那匹高头黑马，一勒缰绳，跃马而上。动作敏捷利索，瞬间便疾马而去。

片刻之间，那一袭玄色的高大背影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串哒哒的马蹄声，在绵长的小路上悠悠回荡……

就这么走了？我有点懵。这男人，真是古怪至极！

初秋时节。

一连下了几场雨。空气中都弥漫着果子的味道。对于爱玩贪吃的人来说，我已经等不及了。

得去御花园后面那片林子里亲自摘些果子回来。其实，也不是能吃多少，窝在宫中，我觉得闷的慌。

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小锅子的支持。匆匆用过晚膳，我俩就去行动了。留下桃香看家。

做这种不甚靠谱的事儿，带着她一个女人家，实在是不方便。

虽然，比起自身的优势。我也没高出她多少，更没比她壮实多少，但我机灵呀！好歹我也是男人……

一个时辰后，我们收获满满。我在前面走着，一边走一边吃。好不快活。

小锅子扛着半袋果子，跟在我身后。每次出来，我都在他的视线前方，他得断后，保护我。

刚刚，我们躲在角落，静静地看着巡逻的侍卫从不远处穿过。所以，一个时辰内，他们不会再次光顾这边。常干这种事儿，我俩轻车熟路。

拐出了御花园，平坦的大道正通向惜华殿的方向。

借着月光，我们走得很快。再拐过前面的弯，马上就到了，这么多。惜华殿里每个人都有份。

我开心的想着吃着。

忽然，就在拐弯处，脚步匆匆的我，冷不丁就栽向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

“啊……”我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确切点说是半声不到就被扼制住了。因为，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止了我的大呼小叫。

没错，他已经捂住了我的嘴巴。

“八殿下？”为了让我知道他是一个人，对方先出了声。

而他，或许早就知道是我。只是没防住我会与他对撞。所以，他的身子也轻微的晃了晃。

与此同时，另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迅速稳住了我摇晃的身子。

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有一丝淡淡的檀香味。

这个时候，我总算反应过来，我撞到的是个人。

听到声音，我也知晓了此人是谁。捂在我嘴上的大手，也迅速拿了下去。

我和他面对面站着，距离很近。我的目光也不由得在他身上扫了一番。

明朗的月光，将眼前这一袭清白的高大身影拉得越发提拔修长。

今晚，这人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月白色的锦绣腰带上，挂着那块久不离身的纯白羊脂玉佩。同样洁白的流苏，微微飘动。

今夜的萧荆，周身上下，竟无一丝杂色的点缀。连靴子都是白灰色的。

这样的装扮，与清白的月色融为一体。加上这人悄无声息的脚步，还真是混搅视听的很。难怪我没注意到，会撞在他身上。

刚才，若不是他先发出声音，估计我会被吓一大跳。尽管，我已经被吓了一大跳。

大晚上的，这种奇葩的造型，让我不由的想起一种很适合他的身份来。

白衣幽灵！

“左相大人，这个时间，这身装扮，该不会又是去给逝去的亲人烧送路钱的吧？”

带着调笑的语气。我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也是，也不是。”

“你？……算了。”我撇了撇嘴。

他这人，小时候就贯喜好卖弄，用别人的无知，来显摆自己的见多识广呗。所以今晚，我偏不上他的套。转身准备离开。

“宫中禁止烧纸钱。”身侧，他的声音却幽幽响起。很轻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但足够让我听到。

我顿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正投向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八殿下，夜晚出来活动，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吧？”只一瞬间，他又恢复了一贯的风格。声音清冷，无波。话语刁钻，刻薄。

“这次，左相大人真是错得离谱了。本皇子殿下，今夜纯粹是为了正事儿。园子里的果子熟了。自己摘些下来，也省去了宫人们的辛苦劳作。左相大人，要不要……你？这……”

我这一句要不要尝尝的话还没说完，萧荆居然从我手里抢走了那个桃子！

本来，抢个桃子也没什么。重点是，那是我咬过一口的？！

我一阵的尴尬！

而他却毫不在意，一顿稀哩吧啦的声音，那只熟透的桃子便被他毁尸灭迹了。

“小，小锅子，把咱那些果子，给，给左相大人分一些。”

听到我的吩咐，愣在角落里的小锅子这才唯唯诺诺走过来，将那半袋子东西放下，撑开袋口。

只不过，我们都没带多余的物件，这些果子，难不成要让萧荆用袍襟抱着吗？

“要不，明日，左相大人可差人来取，如何？”

话到这里，我似乎才又想到哪里不对劲儿了。嘴巴一松，便一股脑吐出了心中的疑问。

“咦？今夜，堂堂左相大人，怎么会留在宫中？”

可这句话一出口，我就有点担心了。

我这人就是这样，嘴巴一向都比脑子快。怪不得母妃一直担心我活不久。临终时没忘一遍遍嘱咐我。

她说：“惜儿呀，在这深宫之中讨生活，定要沉得住性子，多看多听，少开口。若是能耐得住寂寞，做个哑巴也不是件坏事……”

唉，嘴欠！

好在，今晚，萧荆的思路似乎并没在我的直言不讳上。反倒是耐心解释了一下我刚提出的这个极为敏感的话题：

“奉皇后娘娘口谕，本官今晚留宿长定殿，辅导太子殿下。明日，陛下亲临上书房，提试众皇子们的学业水平，八殿下，你不会不知道吧？”

“本，本皇子当然知晓了。”我嘴硬的很。

“那便好。”萧荆转身离去。徒留我呆在原地，迟愣了良久。

“殿下？咱回去吧。”小锅子的声音，终于拉回了我的神游天外。

刚才，看我迟钝的样子，以为我在想事情，他便没敢惊扰我。直到过了这么片刻，估摸着，该思考的，我也思考完了吧？

回去后，看着这一大堆果实，桃香高兴的很，唧哩呱啦地说道个不停。她说，这些梨子，可做些秋梨膏。苹果，可做果子酱。桃子，还能做桃酥糕点。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我苦笑了一下。这丫头真是单纯可爱的很，年少不知愁滋味。而我，活得太累……

转眼间已到了八月初五。这是个极为重要的日子。

卯时不到，宫中已经是一派热闹非凡了。此时，红灯高挂，彩帜耀眼。就连院内的青石板砖都被擦得水光锃亮，在无数只红烛绿影的照射下，闪着隐隐的光芒。

不愧是天下至尊之地，处处彰显着奢华高贵！

长定殿。

新郎官南宫珉着一身大红的外袍。一层层精制裁绣的喜服，重叠有序的搭配在他高大挺拔的身姿上。

腰间系着顶级的玉器挂饰，上好的绯色金丝线流苏，随着他优雅的踱步，轻摇曼曳。

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佩戴起精雕细造的玉冠，自带出一股无形的高端矜贵，衬映起本就英俊的容貌，愈发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今日的南宫珉，将东宫太子自带的那种尊贵高雅展现的淋漓尽致。

八月初五。天定良辰，黄道吉日。太子大婚，普天同庆。

就连我这种懒得连出气都嫌费劲儿的闲散人物，今日，也起了个大早。事实上，不起也不行！

昨日开始，父皇便派人过来，专门负责我这两日的起居。嘿嘿，我，还挺受重视的吧？

事实上，我是被动接受的。以我的人生哲理，大好的时光，这么早便起来折腾，倒不如睡个好觉来得实在。

不就是参加一场婚宴嘛，我又不是主角，用不着如此。只要误不了时辰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