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启程

我这几句马屁果然起了效果。皇后娘娘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惜儿，你也喜欢幽兰？”

说这话的时候，皇后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但也仅是一闪而过。

“儿臣，不太懂花。刚刚也只是信口拈来……”我以最谦卑的姿态，恭敬地回了皇后的话。

“惜儿说的没错。幽兰，花如其名。但母后看来，惜儿可与这幽兰相媲美呢。”

我一惊？这话说的，实在令本皇子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我赶紧重新跪伏在地上，对着皇后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

“母后过奖了。儿臣不过是一棵小草，怎敢与幽兰相提并论。……儿臣，还有事儿，先拜别母后了。”

皇后娘娘忽然说出这种话来，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还是少与她纠缠为妙。

“惜儿。”皇后轻轻唤了我一声。

我一愣：“母后？”

“抬起头来。”

得了皇后娘娘的命令。跪在地上的我，只得微微抬起了头。但也尽量让自己的目光垂视，以免触犯娘娘的天颜。

但余光仍旧能清晰瞥到，皇后的视线完全聚于我的脸上，这眼神，令我莫名觉得发怵。

“啧啧，真是美到极致，让人无可挑剔。”居高临下的皇后，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儿臣，……真的不懂花，也没养过。只听说，这花很难照理呢。”我听见自己慌乱的回了几句。

“是啊。越是美的东西，越是讲究外在因素。越是经不起一点折腾。稍有不慎，便会香消玉殒……”

说到这里，皇后顿了一下，一双美目直勾勾盯着我的脸。看她这神色，似乎想要从我脸上盯出一朵幽兰花来。

就在我忐忑不安，如坐针毡之际，忽觉下巴一凉。眼前已经探过一只镶金带银，肤色白嫩的软荑来。纤纤玉指轻轻挑起了我的下颚。

这一刻，我被惊到目瞪口呆！

她要对我动手了吗？！

此刻的我，内心早已紧张的要命，但我依旧没动，委实不敢动呀！

其实，指尖上的温度并不算是特别的冰凉，只是微微发凉。但传给我的感觉，却似一阵寒意袭卷全身。

一瞬间，我竟有一种错觉，那浸了花颜的尖尖的指甲。似乎想要划开我的肌肤，挑开我的动脉。

心里一紧，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惜儿？”皇后娘娘的声音依旧温和，好听。

但周身的杀气依旧犀利无比。一如她拥有的皇权。

凤印的威力大可逆天。而我，渺如蝼蚁！

要想活下去，唯一的选择，便是凭着不算太笨的脑瓜子，随机应变了。

身子未动的我，脑子已经迅速运转开来。

你还别说，这十六年来，别的不怎么上心，但凡保命有关的，我还真是无所不学呢。

譬如，察言观色，溜须拍马。趋炎附势，当然，还有……忍辱偷生！

我本善良单纯。无奈，宫廷这个大染缸，早已将我心灵深处那片纯白的世界，涂染得面目全非。后来，我的世界，也只剩下诚惶诚恐，小心谨慎……

“儿臣年幼，还请母后教导……”这不，我迅速做出了反应。

这种顶级的老妖精，我哪里是她的对手？唯一的活路便是臣服。

“唉……惜儿。”皇后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话。娇好的眉眼中竟透出一丝淡淡的忧伤来。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她。

一直以来，那个高贵冷艳，气势恢宏的皇后娘娘，何曾会与落寞，无奈，多愁善感沾上边？

“母后，在惜儿心里，您便是儿臣的亲母。若是惜儿哪里做的不妥，母后直言斥责便是。惜儿，看不得您忧心……”

我虔诚地趴跪在地上，极力表白着忠心。同时，眼中还及时挤出几滴泪水来。

微微抬首间，满脸的梨花带雨，显得愈发柔弱可怜，人畜无害。

皇后皱了皱眉头。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唉！”朱唇轻启。她竟又了一口气。

因为这个时候，她已经确认，就这么个软蛋东西，真不值得她费多大的心思。

“离开一些时日，也好。等再次回来，估计要到年底了。但愿……时间可淡去一切执念。

太子生性敦厚，心思单纯随性，尤为不懂世故之道。你，是个聪明剔透的孩子，切莫跟着他胡闹。

若是，真出了什么岔子，落人口实。你父皇的脾性，你是知道的。那个时候，母后，怕是也护不了你周全……唉！”

又是一声叹息。看得出来，她很无奈。

一向杀罚果断的皇后娘娘，处理起亲生儿子的事情来，竟然也有无可适从的时候。

原来，她也是有软肋的。

一瞬间，我豁然明白。我的这次北疆之行，皇后娘娘推波助澜的功劳定也不小吧？！

答案呼之欲出！她去找了萧荆。

清楚了这些，我反倒坦然了不少。

留在宫中，便是徘徊于风口浪尖之上。出去避一避风头，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一点，皇后早就考虑到了。所以，替我做了精心的安排。呵。

而她的担心，既怕我连累到太子，又怕太子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但若是萧荆自己点了我的名，便是与皇后娘娘没半根毛的关系。

不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高！

很庆幸的是，现在，她还不想要我的命……

出了凤怡殿。胸口憋闷的厉害。我没有马上回自己的院子。

我需要静一静。宫内诺大的地盘，足够我转悠半天。

从御花园一直到后面那片林子。我仔细的浏览了每一处风景，包括上次翠玉倒下的那个地方。

那片血腥不堪的画面，早已被奇石绿草，清流潺潺所代替，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在这深宫之中，生命来去之间，不过是弹指一挥罢了。豆蔻年华，香消玉殒。谁会记得曾经那个胆怯懦弱的少女？

权贵间的明争暗斗，遭殃的，还是无辜的平民。风起云涌间，也不过是，奈何桥下又多了一个冤魂……

浮华褪尽，人比烟花寂寞。

此刻，置身于姹紫嫣红的皇家园林，却也掩不住内心无限的悲凉。寂静的桃林里，我愣是待了好久……

傍晚时分，我才回到惜华殿。桃香和小锅子，早在大门口踱步几百了。

“殿下……回来便好。”他俩扑上来将我簇拥了回去。

这一夜，睡得最不安稳的，要数桃香了。嘱咐的话，絮絮叨叨说了半宿。整得我脑壳儿疼。

但我还是忍住了。她疼我，我不忍拒绝她的爱。尽管有点吵。

迷迷糊糊，我睡得浑浑噩噩。夜很漫长……

翌日。

卯时，萧荆的马车已经停在惜华院门口了。我只得匆匆告别了桃香。准备带着小锅子前行了。

这一路，长途跋涉，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所以，我不会带她。她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母妃离去之后，桃香便责无旁贷的接手了我这么个累赘。她对我，掏心掏肺，视同己出。

本就柔弱的女子，整日里操心劳神，整个人也日渐憔悴了不少。

前几日，我无意间发现，她的耳鬓后，一向乌黑浓密的秀发间，居然有了几缕银丝。那一刻，我的心瞬间隐隐作痛。

桃香……

今日，桃香不顾我的反对，执意要送我到门口。而我，最怕这种离别的场面了。眼不见心不痛！

终是拗不过她。便只得随了她的心。有时候，桃香真的很犟。固执得像个孩子。

今日，从出了惜华殿的大门，她一句话都没说。低垂着眉眼，默默将我扶上了马车。

我不敢瞥她的脸，鼻子早已发酸。

小锅子指挥着院子里当差的下人们，将桃香收拾好的那两只大箱子抬出来，轻轻放进车厢里。然后，他自己也正准备爬上马车。

这时，后面那辆一直没动静的马车，车骄的帘子忽然掀开，一张熟悉的脸探了出来。

面若冠玉，目如朗星。这脸，依然足够俊美的呵。

刚才的离愁别绪，瞬间便被这忽然冒出来的盛世美颜给打断了。

我已预感，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花痴呗。

“八殿下，该知晓我们此行的目的吧？”

“本皇子，当然知晓了。”我不屑地应了一句。

“知晓了？本官还以为八殿下是要去赴宴的呢。”语气虽淡淡的，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十二分的不受听。

“你，什么意思？”

瞄着他阴阳怪气的姿态，我还是忍不住嘴欠，搭了一句。

看我一脸懵圈的样子，萧荆挑起他的瑞凤眼，给了我一个嫌弃的眼神。

“唉，着实笨得可怜。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你，闭嘴！”士可杀不可辱！终于，我还是炸了毛！

“既知不是去消遣玩乐，还带这么多没用的东西？此次北上，时间紧，任务重。本钦差着实没有闲情顾及其他。当然，除了让你活着。”

果然，好看的东西，多半都不大好用。譬如，这副好看的面孔上嵌着的这张同样好看的朱唇。

薄而迷人的嘴唇，洁白整齐的皓齿，吐出的话来，却甚是磕碜，与这幅养眼的皮相，真是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