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往事不堪回首

她很好……可是她也好累啊。

已过去了十几日，这处刺眼的丧幡和白烛都少了大半。

“先考岑公讳旭王府公之灵位……”岑烟慢半拍地看向中央，紧紧地盯着那行字，现在还是有几分不真实。

父母的牌位聚在一处，曾经以为模糊极了的面容，在记忆中也渐渐鲜活了起来。

旭王和岑烟其实也没有多亲近，因着母亲生她时伤了身子，岑烟在这个家中总是最多余的那一个。

不论芥蒂也好，执拗也罢，直到那个人真的离开了的那一个，岑烟才明白，有些东西深入骨血，是剖离不开的。

岑烟的母亲走的很早，她记事不清，旭王偶尔也会温柔的对岑烟提起她的母亲，那就是父女之间少有的几次亲近了。

另外的，则从下人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一些，如此拼凑出来的模样，她的母亲……应当是一个很温柔、良善的人。

岑烟径自出神，脑中一片空白。

来不及思考太多，眼泪就憋也憋不住的往下落，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但身体似乎比她还要更快的反应过来。

痛苦的情绪催促着酸涩的眼睛，她愣了半响，伸手摸了上去，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泪流了满脸。

岑烟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的泪。

天底下的孩子，似乎都会无师自通的与父母撒娇求安慰，摔倒在地上的孩童会伸着手朝自己父母要抱抱，受了委屈的孩子会搂着父母撒娇哭诉。

而岑烟却是极少哭的。

她从小就知道母亲生病了，父亲要陪伴母亲，便从不因为寻常人家的小事去烦他们，就连少有的几次流眼泪也没被父亲瞧见过，许是也憋着一股气，岑烟是绝对不要在父亲面前哭的。

岑烟很坚强，一直都很坚强，所以她当初才以为自己可以撑过流放之刑，连一个求字都没有跟岑禹开口。

事实已经告诉她了，坚强是没有用。

她却还总是喜欢撑着一张倔强的脸，以至于伤心难过时很少有人心疼她。

岑烟跪趴在地上，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无声流泪。

她用力地掐着自己的衣服，紧紧地抱着自己，然后力气渐渐变小，可即便撑着脱力后的酸痛，也依旧把自己抱的死紧，好像冰冷了许久的人迫切想要得到一丝温暖来慰籍。

岑烟很委屈，委屈到她终于在父亲和母亲面前放肆地哭成了这样。

可是已经晚了，没有人会过来摸摸她的头，或是抱着她、哄一哄她。

重生……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吗？

岑烟目光又落在父亲的牌位上。

大悲之后，她的情绪出现了一大段的空白，就像现在这样，她只是很茫然，连痛苦和泪水都仿佛凝滞了。

“父亲为什么我不能来得再早一些呢？说不准我都可以救下你。”

岑烟轻轻道：“那样你就不用离开了。”

打从记事起，岑烟跟旭王之间，连一个拥抱都未曾有过。

长大之后，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才知道，世间有那么多不得已而为之的事，父亲对她有爱，可爱得太过隐晦、太过心虚，她一直都不知道，只以为母亲生病了，父亲也不要她了。

于是岑烟就学着闹别扭跟父亲置气，不光耍脾气，还作天作地，做了别人眼里的坏孩子。

“父亲发现我是坏孩子的时候有没有想教我改正？”岑烟恍惚着道：“有过吧，是我没有听话，一意孤行，辜负了你。”

岑烟一直都带着自己的偏见跟他作对，一直不曾看到过他僵硬的示好。

隔了许多年，岑烟同他道歉：“女儿现在知道错了。”

“现在也好”她扯出个笑来：“你跟母亲可以在一起了。”

“女儿闹得你太累了，现在父亲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说着说着，岑烟眼眶又湿润了起来。

不过她没有再哭，只是红着眼眶道：“女儿想你们了，有时候”她哑了声音：“真的很想，很想。”

“”岑烟微微抬头，深呼吸了一下，把泪意憋了下去。

“女儿大约是天生没有父母缘分的此次能回来，已然是幸运了，没有资格再要求更多。”

岑烟抬头看向天的位置：“但我还要说，若是上天知道我之前是平白蒙冤受苦众生平等，只叫我回来补了这个差错便是足够了吗？我不该有补偿的吗？”

然而这些带着祈求、怨恨的声音，就像是进了一潭死水，没有得到一丝涟漪，像是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明，也不会回应她，她的重生不过只是一场意外。

岑烟本来也没有想要等到什么回应。

她不在意地伸手擦了擦眼泪，声音透露着一股子阴狠：“我会手刃仇人的。”

“狼心狗肺的人不配活着”

岑烟抬头直视着面前的两个牌位，一字一句如同立誓般郑重：“女儿会变得优秀起来。”

再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她出门时，已经收拾好了所有不妥。

看着只是声音更哑、眼眶微红，但若云她们都不会想太多，只当郡主是想父母了。

折腾到这时，回西院时，已是天色昏暗。

岑烟本就是强撑着病体的，如今更是精疲力尽。

她脑袋又开始昏昏沉沉，偏偏在这时，还有人不长眼地撞上来。

“烟儿妹妹，你感觉可好些了？怎么生着病还到处乱跑呢？”

粉雕玉琢的年纪，曹晴出挑的分外水灵，身穿绣着缠枝蝴蝶的白色衣裙，打扮的像个仙童，眉眼里无忧无虑，完全看不出一点污浊。

这样的人，看起来竟然真的与污泥丝毫不染，像是最纯净的一种白。

可岑烟只觉得被污了眼睛。

她合上眼，睁开时却发现自己的烦躁一点没有减少：“你懂不懂规矩的？”

曹晴愣了一下，似乎没有听懂，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岑烟却不再理会，对着搀着自己的若云说：“我头好疼……冷。”

这相当于是暗示她们送客。

若风立刻就上前撵人，她面上笑着：“曹小姐也看见了，我们郡主生着病，正是难受的时候，您还是先别打扰了。”

“可是……”曹晴又看了眼岑烟，觉得现下很是奇怪。

若云直接将人搀进了屋里，服侍着郡主睡下。

出来却见曹晴还没有走。

她看了若风一眼，后者很是无奈的耸耸肩。

若云笑着过去：“我们郡主已经睡下了，她头疼得厉害，您多担待些。”

曹晴压下心中的怪异，点了点头：“好……那我明日再来看烟儿妹妹。”

若风偏头看她，松下一口气：“还是你有办法。”

若云面色凝重，她在宫中听了一嘴，眼下已是对所有曹家人都没了好感，拉着若风说了一嘴：“太后娘娘说曹家人心怀不轨，往后咱们都小心着些。”

……

晚来风急，夜色渐深，玉色罗帐的拔步床上，岑烟陷入了梦魇。

床上的人不安的闭着眼睛，哪怕是睡着了，也能使人感觉到她的惊惧，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从脸颊旁滑下，转眼就沾湿了发……

梦中那道粘稠油腻声音挥之不去，叫得她浑身发寒。

“你怕是不知道吧？你的皇后表姐怀孕了，皇上高兴的要大赦天下呢。”

岑烟已是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瞧着可怜极了。

她身上已经很难找出来一块完好的皮肉，但听到“大赦天下”四个字，死气沉沉的眸子里还是露出了些细碎的光……

但那人接着说的话霎时就碾碎了她的妄想，那点光亮似乎从未出现过。

只听得他道：“但那种好事可轮不到你，皇上特意下旨不要赦免你呢，你可真是让皇上厌弃的厉害啊，听说连死囚都赦免了呢，怎么偏生你不行？啧啧啧，真是怪哉，你那表姐也是，怎么也不想着从我们身下救一救你，啊？哈哈哈哈哈……”

那布满裂痕的天花板上，渐渐出现了表姐和岑禹的身影……岑烟痛苦的闭上眼，但即使闭上了眼睛，那些画面也依然挥之不去。

眼泪明明早已经流干了，但岑烟这时心中酸涩痛楚的还是想哭。

可她不能哭，她哭了他们会更加兴奋，她已经连续几日都站不起来身了，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除了人参灵芝给她吊着一口气之外，也没有别的药给她吃。

饭也没吃过几口，上一顿还是啃的不知道发了多久发霉的干饼，多亏了昨天下了雨，她这间破屋又潮又漏雨，混着坑里的泥水才没被噎死。

若是再招了他们，今日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她那一双眸子依旧死气沉沉的，第无数次这样想着：这样一副行将就木的身体，为什么还是有人会感兴趣呢？

就这么不挑吗，仿佛除了活着，便只剩下这个了。

这些男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插的东西、旁的女人亦或者，排不上号的，便会去找旁的雌性对，是雌性，不拘于人，这里有许多动物。

哦，还有雄性也是，在这个地方，再荒诞的事情也不过是稀松平常。

更甚者，任何能称之为“洞”的东西。

她就曾见过，排不上号却眼红上头的男人，看上圈里养的鸡、羊甚至是柱子上被人凿开的洞他们当然已经是疯魔变态了，泯灭人性的人，还能称为人吗？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平白添了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