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松柏与青山(4000字)

赵浮萍很果断的起身，准备离去。

身后的杨瑾叹气，“是李蓟鱼告诉我的。方才那些也是骗你，真正让我在此等你的是李蓟鱼，你应该认识，他自称是你师兄，狗剩。”

赵浮萍的脚步停了下来，杨瑾的话可信度很高。

这些信息很多人都不知道，如今整个端阳城知道他是赵狗剩的人很少，只有祁菊以及陈锐之等人知道，显然他们是不会将这个信息告诉作为未来敌人的杨瑾的。

而李蓟鱼师弟的身份甚至如今只有赵浮萍与李蓟鱼知道，再无他人得知，所以杨瑾的话，可信度很高。

赵浮萍回首望向他，杨瑾一脸真诚，“这次可以坐下好好聊了吧。”

他亲自挪开椅子，请赵浮萍再次落座。

两人这一次终于真正的面对面交流。

“说实话，起初我并不太相信，纵使是天下赫赫有名的怪才李蓟鱼所言所语，但是真正一件件事情的发展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真实的发生在我的身边，不得不去相信是事实，一切都如同剧本书写好的故事，去真实发生了。”杨瑾无不真诚的说道。

赵浮萍沉吟了片刻，问道：“你是何时见到我师兄的？”

“三个月前，那时候李先生还在端阳城，我们曾见过几面，临行前他将今时今日告诉我，让我来找你。”杨瑾回答道。

他的目光清澈，说话时对李蓟鱼的崇拜之情近乎全写在脸上，显然在质疑了一些时日之后，彻底被李蓟鱼的真才实学所折服。

“可惜李先生这般人物却不去庙堂施展才华，如果他愿意，恐怕天下又是另一番景象了。”杨瑾叹道，为李蓟鱼不出仕的行为感到惋惜。

赵浮萍点头，表示赞同，李蓟鱼的能力无论放在那个时代，都是耀眼夺目的人物，是能够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笔墨的人。

而今四处游离的他，将来青史上同样会有名字，不过肯能即使寥寥数笔。

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没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人宁愿老死山中，一肚子才华埋没，也不愿去致仕帝王，将才学买与帝王家。

也有人削尖了脑袋，苦心经营，机关算尽，也要往上攀爬，去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但却又没有真才实学。

在这乱世，众生百态。

“师兄可与殿下说了什么？”赵浮萍问道。

既然此事是李蓟鱼布局，师兄的面子他还是会给。

杨瑾道：“李先生倒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让其来这里等你的出现，一切随你。”

赵浮萍揉了揉下巴，不知道李蓟鱼的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

南诏国。

一对男女行走在官道上。

男的将长发剪去，一身衣衫也是与人不同，可以裁剪成短袖的样式。

一同前行的女子面容冷若冰山，左手持剑，右手打着油纸伞。

诏国位于中原的南边，其实已经算是远离中原，古时被称为南蛮之地，在大秦一统天下时，才将其划入帝国的版图，从那时起岭南也就成了中原的一部分，在中原最南边的找国也就有了南诏国的称呼。

南诏春夏秋多雨且无雪，冬季温和，是避寒的好去处。

周朝时有皇帝冬季经常南下避寒，也就在那时起，国内的诸侯开始暗暗准备夺权，才出现了如今九国纷争的场面。

李蓟鱼看着前方来往的行人，都是农忙赶着种田的百姓，南诏远离中原的中心，也就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纷争，历史上还没有那个国愿意南下攻打南诏。

因为太穷了，而且国内多虫蚁，天气湿热，很多北边的人都承受不住这种天气，再加上南诏多山林，这些南诏国的士兵一旦入侵，就会躲入丛林中进行游记作战。一旦开战，不仅要面对正面战场的大军，还要时刻提防丛林中的散兵。

所以，历来都不愿征讨南诏国。

少了战乱，南诏的百姓也就相对日子过的安定一些，才有了这来来往往的行人共同绘制出了一副农忙图。

“想来小师弟也遇到杨瑾了，至于这两人最终能不能成为千里马与伯乐，就看他们的造化了。”李蓟鱼自语。

看着来来玩玩的百姓，“在过不了多少年，中原也会是这样一幅景象，只不过光明出现之前，必经一段黑暗与血腥的长夜。”

总是自言自语的样子，岑溪早就见怪不怪了。

“你就不好奇，我每次为何都那么准？”没有人回应，李蓟鱼就强行互动。

岑溪面色不改道：“不奇怪，那天你什么都不做了才奇怪。”

两人相伴二十多年，从十一岁拜入稷下学宫，李蓟鱼就认识岑溪。

岑夫子的治学在稷下学宫很出名，但是很多人都忽略了，他还是一个剑术大家，只不过这个跟谁说话都客气的老夫子只对自己的晚年得女的女儿极为严厉苛刻，不过**岁的岑溪每日都要练剑上百次。

也就在那是，李蓟鱼为这个流着泪练剑的小女孩出头，敢于直面一个老夫子，那一日，脾气极好的老夫子大发脾气，两人一番辩论，最终是老夫子败下阵来，不过李蓟鱼也好不到哪去，直接被处罚去抄书。

于是，就出现了一副极为滑稽的画面。

自打那天起，小女孩练剑的时候，附近会有个少年边抄写书籍，边破口大骂。

后来李蓟鱼的名声大噪，成了稷下学宫最为瞩目的年轻人，而少女则是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陪伴着着他，甘愿做那光彩夺目地年轻人地附庸，少女在那时，剑术已经破了一品地桎梏，成为天下用剑最强的那一撮人之一。

她陪着他，走过中原、去过西域、潜入过北荒国。

只为陪他完成那个他心中的天下。

她就如同默默无声的青山，陪伴着闻风声传天下的松柏。

李蓟鱼会心一笑，“走吧，再去看看这南诏的江山，到时候天下的这一锅沸水也差不多沸腾起来了。”

“好。”岑溪言简意赅。

……

“所以，你为什么要说的？”赵浮萍问道。.七

两人大眼瞪小眼许久，因为不知从何说起。

无奈，赵浮萍只好打破这尴尬的场面。

“有，不过你想听真话假话？”杨瑾问道。

赵浮萍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说呢？”

“李先生说过，你的能力不在他之下，再给你一些时日，当然能够长成国家柱石的人物，若以我想拉拢你，随我回丰国，假以时日我当上了丰国的皇帝，封你做大将军，如何？”杨瑾说道。

他相信李蓟鱼给出的评价。

当然，李蓟鱼说的可不仅仅是这些。

李蓟鱼对赵浮萍的评价是：“开疆拓土，治国能臣。”

寥寥数字，就以将赵浮萍的能力给囊括了出来，当然，此时的赵浮萍并不知晓这一切。

赵浮萍听了他的话，回了一个眼神。

潜台词是，你觉得我会信你？

如今的杨瑾身在敌国，还能不能回到丰国都不一定，而且如今丰国的烂摊子，谁都不看好，近几年稷下学宫出来的学子，默默地绕道丰国，并不看好丰国。

壮士断腕般清除国内世家的丰国，在世人眼中无疑是昏庸之举，离开了世家豪阀，何以抗击敌国？

亡国是迟早的事。

再说了，他赵狗剩如今在落魄也是太子陈锐之的门客，待到他日陈锐之登基，那么他地位也就水涨船高，怎么都比冒险去丰国强上数倍。

看到无动于衷的赵浮萍，杨瑾叹气，他在房中踱步，“我知道你们都不看好丰国，整个天下都觉得丰国迟早要亡国，天下唯有世家豪阀的扶持才能长久，事实如此吗？”

他像是反问自己而后大笑，：“我也曾这样认为事实呢？或许现在是这样但是我并认为将来认识这样。”

“大秦覆灭后，大周在世家豪阀的支持中立了过，往后的几百年里，那些世家越发的稳固，皇朝也逐渐离不开他们，若以后面世家的权力渐渐压过了皇权，丰国杨、庆国李、宁国高等等都是那时候的大家，也正是这些大家，将大周瓜分了个一干二净，八百年的春秋，纷争不断，新的世家崛起，这并不是一个好苗头，这样的中原，将来何以去对抗虎视眈眈的北荒国，将来这些大国都会是历史的罪人，让中原陆沉的罪人。”杨瑾状若疯癫，但是说话条理清晰：“所以我丰国不妨一试，破釜沉舟，成了破了这世家大族层层笼罩的大网，还以中原百姓一个光明大世，败了，那就给后来者一条路，一条错路。”

“我大丰，愿做那挽天倾者！”杨瑾真诚的看着赵浮萍。

他看到了赵浮萍眼中同样有光，不过很快就暗淡下去。

杨瑾苦笑道：“一时失态，见笑了。”

赵浮萍对他的态度好上了些许，：“敢于尝试者，皆可敬。”

赵浮萍朝杨瑾深深一拜，为他的行为所佩服。

他不知道的时，在他俯身一败之时，杨瑾快步来到他跟前，将他扶起。

两人对视，目光中有着志同道合的志气。

只不过赵浮萍婉拒道：“奈何浮萍粗人一个，暂有一事未了，无法助殿下的宏愿。”

杨瑾故作镇定的笑道：“无碍，丰国的大门时刻为你敞开，他日我登九极，这丰国大将军的位置为你而留。”

杨瑾的一番心言袒露之后，无形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赵浮萍也再无先前的防备之感，两人开始交谈起来。

杨瑾自然不是只会逞口舌之快之人，赵浮萍从他的谈吐中，能够感觉到，这个哪怕身居敌国的太子，依旧没有半点颓废，反而斗志昂扬，以此鞭挞自己，不忘今日之耻辱。

久居安逸者，忘危。

杨瑾每日都在以学识补充自我，甚至还会去收集一些端国庙堂之事，虽未居官场，但已是对朝堂事略知一二。

强大如端国，朝堂之上并非铁板一块。

反而是各个派系之间的明争暗斗，摩擦不断。

而朝堂之争的微妙之处就在于平衡二字。

极为考验一个帝王的手段，这不仅仅是帝王平衡臣子与臣子之间，还有帝王与臣子之间的平衡。

如今的端国处在一个主战派站上风的局面，因为当今的端国皇帝同样是好战之人，皇帝跟亲近掌兵的太尉祁同天，所以近几年端国在军费上的支出日益增加，往南的打的决心也是越发坚定。

“狗剩，过些时日我可能就会回到丰国，你过你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我走，当然如不过实在不愿也没关系，希望将来还能见面，不过最好不是战场之上。”杨瑾说道。

事实上，若是分别后，两人的再一次见面真的很有可能在战场之上，互为敌人。

赵浮萍点头，他也是属实不愿：“我会考虑的。”

杨瑾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去拿方才画的画，如今墨迹应该已经干了。

“吾有一梦，禾下乘凉梦。”杨瑾说道，将案上的画卷展现在赵浮萍的眼前。

那是一幅画满了江南特有的水稻的画，画中沉甸甸的水稻结了穗，将整个水稻杆子都给压弯了，而那水稻宛如苍天大树，下方有一个小人枕着胳臂在乘凉，笑容安逸。

天下太平，人间丰收，百姓富庶。

“这样的梦至少现在看不到，但是我相信我们的子子孙孙能够看得到，在这之前，我们要做的、能做的就是结束这乱世，才能有后来人享受这天下的富庶。”杨瑾将画递给赵浮萍：“若是丰国败了，希望你能让这大世来临，而不是北边的酋犹人再一次马踏中原，神州陆沉。”

赵浮萍郑重的接过了这一副画，两人并肩而立。

在多年后，已是耄耋之年的赵浮萍仍旧回想起这一幕，以及后来两人在一次重逢的时刻。

杨瑾：“信君如信我，终我一生，绝不负君！”

赵浮萍：“公如青山，我如松柏，粉身碎骨，永不相负！”

在那烽火连天，礼乐崩坏的时代，两人相信彼此，在那乱世之中，撕破阴霾，将阳光彻底的照彻在中原的大地之上。

“挽天倾者。”

“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