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不过好在，林静思的焦虑并没有持续太久。

尝到了甜头的金兵显然不愿意就此便心满意足，只在宏霞城略做了些许调整便率军南下，直奔启城而来。

周星和略带烦躁的将手里的急信丢在桌案上，面色冰寒，自言自语道：“终于还是没办法继续拖延下去了吗？”

收到消息的赵弥也大踏步冲进房里：“殿下，臣不知道您在等什么，但是真的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如果再继续拖下去，等金兵取了整个云州城，周国将岌岌可危啊！”

“本王知道。”他皱了皱眉，轻啧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赵将军，请传令下去，即刻点兵，准备迎战。”

“是！”赵弥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忙跟上他的脚步往外走。

一旁站着的江成福忙也想跟上，周星和却脚步微顿，看向他道:“江成福，你不必跟着我了,你留下来照顾赵小姐吧，她最近似乎身体有些不适。”

“这……”江成福拧了拧眉，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勉强道：“是！”

很快，将要打仗的消息很快便在启城传了个遍。

林静思瞬间从她的床上跳下来，打算出门看看情况。

其实她也不想每天躺在床上的，她微微抚了下心口，刚心绪起伏之下，她胸口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甚至有些怀疑系统所说的这个身躯约莫还能活上一年的说法了。

林静思刚一打开门，就直直撞上一个身穿黑衣的熟悉身影，她揉了揉眼睛，眼前的身影并没有如同幻影般消失，她惊讶道：“江总管，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殿下身边吗？”

“殿下吩咐奴才来照顾赵小姐。”他脸上溢出一抹和煦的笑容，只是怎么看怎么假，“赵小姐是打算出门？”

她试图把江成福打发走：“额……我有什么好照顾的？如今正是要紧时候，您应该去帮殿下才是。”

张成福丝毫不中计：“照顾好您也是帮助殿下了。”

他想起殿下的叮嘱，又道：“赵小姐您最近可是身体有些不适？可需要奴才为你请个大夫？”

林静思微愣，她没想到周星和竟然这般敏感，她明明已经十分谨慎刻意了，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

“不用了，我的身体没有不舒服。”她果断拒绝了江成福的好意，因为如果请来大夫，她的身体非但无法被大夫治好，反而还会被发现即将油尽灯枯的事情。

江成福也没有强硬要求，只道：“若是小姐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和奴才说才是。”

林静思忙点头应是。

她有心想偷偷跟上他们的军队，虽然她或许帮不上太多忙，但是她有系统，系统便是她最大的底气，若真到了那等生死关头，她豁出这具身体所剩无几的性命来也能和系统换点东西不是？

奈何江成福真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这让她一时半会找不到偷偷溜走的办法。

她只得和江成福在宅院里瞎逛，随口聊着天：“江总管，你跟在七殿下身边多久了？”

她只是随口一问，本来已经做好了他不会搭理她这些有意刺探七皇子事情的准备，没想到他却态度极好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快要七年了。”

她迟疑着开口：“殿下他这些年……过的好吗？”

江成福面色惊异，似是疑惑她怎么会忽然问到这个问题。

他一时没有回复，氛围一下安静下来。

一片落叶被冷风从树上吹落，在空中打着旋，就在它即将落到地上的那一刻，江成福突然伸手把那片树叶捞了起来。

“一片被吹落的树叶，幸运的是，有人接住了它，让它没有落得个跌落泥里的下场。可是——”他顿了顿，忽然一抬手，将手里那片仍旧翠绿的树叶丢到空中，很快，树叶便重新坠落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他继续道：“若是接住了之后再扔掉，会不会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接住它？”

林静思心神一震：“你是在说七殿下吗？”

江成福又恢复了那份笑眯眯的样子，幽幽道：“奴才可不敢这么说。”

“但是，殿下并不是一片树叶。”她环视了一圈，手指指向那颗大树，“你看，依照原本这家庭院的对称设计，它本不该长出来的，可是它努力生根发芽，汲取每一丝阳光雨露，最终成为了这院里最为粗壮的一棵树。”

她微微一笑：“与其说殿下像树叶，不如说他像一棵树，不是吗？”

江成福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深深看了一眼林静思：“你倒是和她有点像，怪不得……”

他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赵小姐，可否请您跟我来，奴才有些东西想给您看看。”

“什么东西？”她心下好奇，当即毫不犹豫跟上了他的脚步。

江成福将她领到了一处空荡的小房间便走了出去，她环视四周，认出这应当是周星和平时用来待客的小房间。

很快，他手里捧着一只大匣子快步走了过来。

林静思连忙站起身来，有些好奇地看向那只大匣子，那匣子是由上好的沉香木雕刻而成，她还未靠近，便能闻得到一股天然的木香。

江成福小心翼翼的伸手打开那个木匣。

出乎意料的，那木匣里面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房屋地契，更不是珍奇异兽，而是叠放的整整齐齐的厚厚一摞白纸。

她微微一顿：“我能看看吗？这些不会是什么卷宗密信吧？”

江成福道：“当然可以，奴才之所以拿来，就是想让您看看的。”

她这才将手指探了进去，抽出一张白纸展开来。

白纸一展开，她的瞳孔便剧烈猛缩，心脏瞬间漫上密密麻麻的撕裂之痛。

那些写的密密麻麻的白纸之上，全部都只有4个数字——000300040005。

当初教他写密信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她没忘记，那串数字代表的意思是——林静安。

她震惊地看向满满一匣子的白纸，声音带了些嘶哑之意：“这些白纸上，全部都是这些数字吗？”

“不是。”江成福摇了摇头，又从中抽出另一张纸递给她，“你再看看这张。”

林静思接过白纸的手指微颤，竟有些不敢去看上面的字迹，这张白纸上果然也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只是不再是代表着林静安的那串，而是全部变成了另外一串——00060006。

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定义过0006这个数字，因此一时半会也猜测不出来。

但是没关系，她身边站着的江成福一定知道。

她扭头看向一旁的江成福，迫不及待询问：“00060006是什么意思？”

江成福重重叹了口气，眉眼间漫上疲惫和担忧的神色：“00060006的意思是——姐姐。”

轰的一声巨响。

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她的心脏里丢了个炸弹，直炸得她血肉横飞。如同被万蚁噬心的细密疼痛从心脏处蔓延开来，她定定捧着那张白纸，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仿佛还觉得没完，江成福又继续开口道：“殿下对林贵人的执念过深，奴才陪伴殿下多年，深深为其担忧。”“不过现在倒是看到了些许希望，我还从未见过殿下在哪位女子面前是这般行径，也许你能帮殿下走出来也说不定。”

她喃喃：“都三年了，他还未忘记她吗？”

“忘记？恐怕不但没忘记，反而执念越发深重了。”他话音一转，忽然道，“你知道宏霞城是怎么丢的吗？”

“怎么丢的？”

“殿下一来到云州便接连取胜，更是打得金兵溃不成军，就在大家以为马上就能班师回朝的那一刻，金国不知道从哪得来了关于殿下的消息。”

“那天一封密信伴随着一张画卷送入殿下的案牍，殿下当晚便发了疯。”

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测漫上她的心头，她呐呐开口，声音都艰涩了几分：“那画卷上是——”

“不错。”仿佛知道她要询问什么，江成福点了点头，“那画卷是一副人像，画上的人正是林贵人。”

是她，居然会是她？怎么偏偏是她？

她瞳孔猛的放大，视线不知为什么陡然变得模糊起来，只觉得胸腔里生出各种情绪像是吸饱了水的海绵，充满了气的气球，只要再轻轻一戳，就会爆裂开来。

“滴答”一滴水珠落在她的胳膊上，林静思这才惊醒，她竟然哭了。

他缺衣少食，她可以帮他吃饱穿暖，他想要地位尊荣，她可以帮他登上皇位，可是若他的执念变成了她。

她又要如何满足他这无边妄念？

林静思第一次怀疑起，自己当初所做的那个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无法告诉外人的念头——她想见到他，就现在，立刻，马上见到他，晚一秒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