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两个家

乔家祖先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情对他这个二十年来除了山上和只去过山脚下最近的小镇子上的“山野莽夫”来说信息量显然是有些过大了，过了一晚上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也是有数日没有见到师傅白雪晴了，心中也有了些许期待和兴奋。他内心其实是想将自己的技艺教授予他人，正因为白雪晴几个月来对自己毫无保留的教授才让自己得到了鲁国国君的认可。

胡昔特意换了一身素雅的衣服，使他看上去更加谦和，他认为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第一印象很重要。他来到乔家祖先昨晚休息的客房门口，发现门开着，他就探头进去，看到乔家祖先坐在茶几前正在发呆。胡昔轻咳一声，敲了敲门框，乔家祖先回过神来看向他。其实这才是乔家祖先仔细端详胡昔的第一眼，因为胡昔背着光，所以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他身着浅碧色长衫，内搭衣物和腰带是白色，并不是那种雪白，是那种很通透的白，腰间挂着一枚圆圆的墨绿色玉佩没有搭配流苏，很显眼。再看他的头发，也没有使用夸张的发饰，就是将头发上半部分简单的束了起来。那个时代虽然对男性的发型没有约束，但平民男性为了方便打理一般都是短发或者全部束起来但也不会留的太长。蓄长发的除了文人墨客大都是受人服侍的官宦公子。所以通过看这人的发型就能判断其大概身份。换言之，男子蓄长发一般是有钱有势的象征。像乔家祖先自己就是贴着头皮的短发。

胡昔见这傻小子也不说话就盯着自己来回打量，便踏进屋内。然后胡昔的五官在乔家祖先的眼中便清晰了起来，胡昔的眉毛很浓很长，他眼睛不算长却很大很深，眼睛的轮廓部分是“陷”进去的那种，会显得额头很高很饱满，并不是大众化的长相，所以单看他的上半脸会有些异域风情，但他小而翘的鼻尖和薄唇又中和了他的面容，使其总体上感觉不会那么有侵略性。乔家祖先心想，这人的五官分开来每一处都各有特色，组合起来也很和谐，才发现这胡昔竟是个长相辨识度很高的美男子。没有在宫中为了彰显家世及宠臣身份的华服加身，胡昔反而变得单纯的英俊了。

“你准备看到什么时候？”胡昔发声了，“还是今天我就先站在这里让你看，什么时候看够了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发去拜访你的师傅？”

“哦，不对，现在就可以出发。”乔家祖先这才反应过来，不管在哪里，总盯着人家看都是不礼貌的冒失行为。可他总不能对胡昔说，你长得可真好看，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站在这让我看吧。虽然师傅白雪晴曾经教导他说过，不管做任何事，观察都是第一步，你不可能做到和所有事物都产生共鸣，能用心与之交流，所以就更加需要细心的观察。并且相由心生，有些东西可以靠着外在的装扮或者表情的管理来掩饰，但装出来的东西总是会有破绽的。你选取木材或者是制作过程都不会是那么十全十美的，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有瑕疵的，比如说你挑了一块纹理既丰富又明显的木头，但它可能不易于加工，又或者是稳定性不够强，容易受潮被腐又或者是容易开裂，那它的美丽就很短暂，只能用于观赏。相比一些看起来不那么出色的木材，通过结构得当的组合可以支撑起房屋、桥梁，反而能产生更大的实用价值。那么，问题来了，胡昔这个人到底是观赏性强，还是实用性更强一些呢？乔家祖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再想下去又要跑题了，于是赶忙起身，红着脸对胡昔说，“我们这就出发吧。”

胡昔本想再捉弄他一下，但是想了想办正事要紧，就带着乔家祖先出发了。两人依旧是一同乘坐胡昔家的马车，但只能停在山脚下，因为这座山没有修路，无法行车，所以山上的环境也相对比较闭塞，除了山上的居民几乎没什么人会上山。胡昔这也是第一次。

乔家祖先一开始还担心胡昔看起来那么养尊处优，穿的长衫也不方便爬山，谁知胡昔的上山速度一点也不比他这个生在山里的樵夫慢，要不是得靠着他带路，可能放胡昔一人上山早就冲上山顶了。没过一会儿，乔家祖先就再次来到了与白雪晴第一次相遇分别的地方，他一路背着她从山上下来，找到制作那个鐻的木材和完成制作也都是在这里。

“到了？”胡昔见他停了下来，又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开口问道。

“嗯，对，之前我师傅对我说她家在这附近，她说被家里人看到跟我在一起不太好，就在这与我分别的。”乔家祖先接着说，“然后我那个做鐻的木材就是在这里发现的，遇到那棵树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它散发着莹白色的微光。不是透明的那种光，就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着的感觉，但当时阳光很好，所以也不可能是雾，而且雾应该也不会就单独罩着那一棵树吧？”

“被光芒笼罩着……”胡昔小声重复着这几个字，乔家祖先所描述的这个场景与胡昔第一次见到他做的那个鐻时候的场景很相似，因为鲁国国君见过那个鐻之后并没有跟胡昔提到什么“被光芒笼罩着”，所以他一直认为“这个光”是仅对他可见又或者是因为他的喜欢才“自带出场光效”。

“梓庆，你能确定你师傅家就在这附近但是不清楚具体位置是吗？”胡昔问道。

“对，我遇到我师傅那天，她的脚扭了，不方便走路，是我把她从山上背着送回来的。”乔家祖先说，“她对我说自己家就在这附近，她脚伤了是走不了多远的路的。”

“能确定就好。”说着，胡昔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小球，看起来像是木制的，乔家祖先对木制品比较敏感，即刻引起了他的兴趣。

“你身上有你师傅碰过或者是你师傅做的东西吗？”胡昔问他。一旁的小木球此时默默“睁开了眼”。

“这个是我师傅做的。”乔家祖先从挎在身上的布袋子里掏出一只木头做的小兔子。

“这……”胡昔看着这个栩栩如生的木制兔子，愣了一下，虽然看似简单，实际这个兔子的木工技术是远超乔家祖先所雕制的那个虎形镶的，胡昔不是说觉得乔家祖先所雕的那个虎形镶有哪里的不足，也说不上来这兔子和老虎的差别差距在哪，但就是能确定水准存在明显的差异。他伸手接过乔家祖先手里的木头兔子，触碰到的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只真正的圆滚滚的小胖兔子一样，软软糯糯的，但这种感觉马上就消失了。他将木球放在小兔子身上滚了一圈，然后对着木球开口说了些什么，木球就随即飞了出去。又是一个晃神，胡昔隐约看到小胖兔子眼神里多了分怒意，好像是在埋怨他在搞什么，拿了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滚啊。

“妙啊！”胡昔不禁开口道。

“胡大哥，你在说什么？还有你的这个木球是怎么回事啊？”鲁家祖先对这个自己会飞的木球相当感兴趣，里面应该是有什么机关，怎么就自己能飞呢？胡昔好像还对着他念了些什么？这是什么咒术吗？

胡昔看到乔家祖先对木球很感兴趣，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解释说，“这个啊？这个是宫里专门用来搜捕的特殊工具，属于保密品类，你现在还没有加入我们，我不能跟你说太多。”看到乔家祖先还在盯着木球的行动轨迹两眼放光，胡昔故意换上一副很不屑一顾的语气，又接着说道，“像这种简单的小玩意儿啊，我们那里多的是……”言外之意就是，我们那里是你向往的地方，你快加入吧。

乔家祖先是真的不知道木制品还能发挥这种用处，他目前所接触到的木制品除了手工的摆件，一些木制工具，就只有一些修缮房屋、家具过程中会使用到的木制小零件。像这样似乎能“接受指令”的木制机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之前也从未听白雪晴跟自己提起过。这个“会飞的木球”超出了乔家祖先平日里对木制品的认知范围。

木球在以胡昔站着的点为中心向着周围方圆一里的范围内“飞飞停停”，大概两盏茶的功夫以后，木球就稳定在两个点之间来回飞。胡昔看到了这个现象，感觉有点奇怪，“怎么会在两个点之间飞？乔梓庆的师傅有两个家？还相隔这么近？”带着疑问，胡昔招呼乔家祖先跟他去了第一个点，跑到那里没见到住宅，只有一个规模很小的祠堂，规模换算成现今的计量单位大概就十几平，祠堂门头挂着的牌匾上写着“鲁班祠”三个字。“难道乔梓庆的师傅是鲁班的学生或者后人？这倒是说的过去了。木工师傅们现在所用的手工工具，如钻、刨子、铲子、曲尺，划线用的木斗等都是鲁班当年发明的。可他当年不是举家从鲁国去楚国，帮助楚国制造兵器了吗？而且这座鲁班祠也没有记录。”

“这是什么地方？”乔家祖先没想到在生活了二十年的山里，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这里是一个祠堂，祭祀用的，不会有活人住在这的。”胡昔想了一下，又问道：“这地方你不知道吗？你从来没来过？”胡昔大致看了一下，这个祠堂虽然荒凉偏僻，但尚有一丝香火气，目前应该没有被废弃。祭祀方面的问题，等回去了找那个负责祭祀的徐大人徐光问一下吧。

“对啊，我在这山上生活了二十多年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地方。”乔家祖先也不理解。

“我们再去另外一个点看一下吧。”胡昔叫上乔家祖先来到不远处的第二个点。这个点“什么都没有”，就是普通山林的模样。胡昔环顾四周，发现木球停在了一个山壁前，他走过去看到山壁的底部有一个很小的洞，像是……兔子窝？飞探（徐光给木球起的名字）找到的这两个点不管哪一个都不能住人好吗？胡昔感觉脑壳有点疼，将飞探收回了怀中。等一下，难道对方不是人？罢了罢了，待会回去我找徐光问问吧。

这时胡昔回头再望向刚才那个“鲁班祠”的方向，却只看到树林，“鲁班祠”呢？这两个点之间的间隔不会超过半亩，我站在这里应该是能够望到刚才那个点的啊。“难道说……坏了！”想到这里，胡昔马上往刚才“鲁班祠”的方向跑回去，跑到那里，他愣住了。

“咦？刚才那个祠堂呢？”乔家祖先看胡昔突然急切地往刚才的方向跑，不明所以，下意识跟了上来，却发现刚才明明有一个祠堂的地方现如今也只是普通山林的模样。跟刚才相比，简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胡昔和乔家祖先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南边山壁的底部也有一个被树林遮住的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