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沈惊棠没有料到。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季珩之向陆挽矜道歉，火葬场提前开始了吗？

沈惊棠心生警惕，他和陆挽矜回天照阐幽府就是为了破除心魔，练就心境。原本计划中应该是陆挽矜看破红尘，从此忘情绝爱，一心沉迷于修炼……咳咳，差不多是这样。

但现在季珩之道歉，给了陆挽矜两人还能复合的“希望”，陆挽矜不会动摇吧。

陆挽矜目光落在御清剑上，清亮的眼睛中闪过茫然，“开心？御清，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是喜欢他吗？你们产生矛盾了，他向你道歉，正常人应该会感到开心吧。”

越说，沈惊棠声音越低。

毕竟他母胎solo，没体会过缠绵悱恻的爱情，怎么知道小情侣吵架后，一方道歉，另一方心情如何。

说开心，不过是他的猜测而已。

陆挽矜眉眼黯然，“他向我道歉，我一点都不开心。”

沈惊棠好奇问：“为什么？”

“看到他道歉，突然觉得以前的我非常可笑。”

好像她之前按照季珩之说的做，都变成了错误。

季珩之不一定是对的，他说的话更不一定对，而她傻乎乎的把他当做人生标准，这一句道歉，打碎了她的信仰。

沈惊棠闻言，老父亲般的心情终于掺杂进了一丝欣慰。

闺女长大了。

终于有自己的世界观了。

不再把男人的标准当成自己的人生标准，来衡量自己，给自己定下条条框框了。

他坚信，认识到这点，就是踏出恋爱脑的第一步，有进步，可喜可贺。

“你有没有发现，这次面对季珩之，你心魔没有发作。”

这句话如重锤砸在心里，一石激起千层浪。

陆挽矜蓦地睁大眼睛，下意识握紧了水晶剑架。

心魔没有发作……意味着她执念没有那么深了。

若非沈惊棠提起，她还没有发现。

当时季珩之说她野性难驯，她明明已经感到很伤心了，可之后沈惊棠出现，硬生生把话题岔歪了十万八千里……

那个时候，她满脑子只有沈惊棠。

是了，有沈惊棠在，她心情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说曹操曹操到，正在两人讨论心魔的时候，一道流光闪过，季珩之出现在他们面前。

树叶翩然落下，廊桥一端，季珩之静静站在那里，一身马鞭草紫色的道服，上面缀着鹅冠红色的花纹，乍一看，如芝兰玉树般。

极圣道新府道服的纹样是火样天华锦，绣在衣角，是五府里最雍容华贵的一个。

他款步走到陆挽矜面前，轻声道：“挽矜师妹。”

陆挽矜站起来，问道：“季师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季珩之一顿，那种异样的陌生感又涌了上来，陆挽矜是真的变了。

最起码以前的陆挽矜从不喊他季师兄。

“我来找你是想向你道歉，戒律堂上太过匆忙，不够郑重，这次我带了赔礼给你。”

他说着，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装着一张图，看样子应该是个灵宝。

“这是瞻月图，有助于稳固心境，上次我见你好像生了心魔，便特意寻来这个，希望对你有用。”

陆挽矜没有看宝物，而是盯着季珩之，清凌凌的眼睛不含任何杂质，同样，也没有任何情绪。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季珩之第一次送她东西。

“不用，季师兄的心意我心领了，礼物就不收了，师兄拿回去吧。”

季珩之微顿，他似乎从没考虑过陆挽矜不收这个选项，一时怔在原地。过了好半晌，他才道：“这是我的心意，希望师妹收下，否则我于心不安。”

陆挽矜说：“我今天没有生气，所以不觉得你冒犯我了，师兄还是收回去吧。”

季珩之直直看着她，发现陆挽矜是真的性格变了。

以前陆挽矜总是跟在他身边，弱弱小小一个，十分不起眼，现在，她身姿如松，有了自己的想法。

陆挽矜行了一个礼，“师兄若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着，她不等季珩之有所反应，带着沈惊棠离开了。

意料中的情绪激动没有出现。

季珩之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边，陆挽矜带着沈惊棠前往练剑台，陆乘风给了她几本剑招剑式，需要日日练习。

《上善若水》卡在第三层，一直没有机会突破第四层。

练剑台位于瀑布边缘，种着许多长势旺盛的榆树，陆挽矜一袭红衣飒飒，挽出的剑花十分好看。

沈惊棠被放在水晶架上，水晶架被放在白玉台上。

原本他正在打盹，忽然察觉一道陌生的灵力靠近，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陆挽清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袭沧浪纹法袍，行走间衣袂飘飘，仿佛仙女降临。

沈惊棠没有在意，直到她在他旁边坐下，才意识到对方是冲他来的。

陆挽清看向御清剑，“没想到一把断剑竟然也能生出剑灵，真是神奇。”

沈惊棠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她状似好奇地凑过来，说：“你怎么不说话？”

沈惊棠还是没有搭理她。

陆挽清说：“你虽然断了，但是剑身挺好看的，云尘子一定用心锻造你了。”

沈惊棠皱眉。

陆挽矜带他去找玄筑长老的时候，当时除了静北山的弟子，并无他人在场，陆挽清是怎么知道锻造他的人是云尘子？

“你有事吗？”

有事请直说。

他受不了陆挽清一个人在这里神经质的叨叨。

陆挽清没有在意他冷淡的态度，表情一亮，“你终于搭理我了！”

沈惊棠无语，若不是他现在是一把剑，他都想长腿直接跑了。

至于化成人形什么的，呵呵，非营业时间拒绝展览。

陆挽清说：“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沈惊棠不耐烦了，“有事直说，没有事的话，请不要打扰我休息。”

陆挽清好似没有察觉他的不耐烦，而是说：“我知道你剑名御清，看样子，你应该是水属性的剑吧。”

“……”

“巧了，我是水天灵根，爹娘说我天赋极好，正好我缺一把水属性的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她虽然是法修，但像御清剑这样的水属性神剑难得一遇，就算不能做本命法宝又如何，水属性的神剑就应该找一个最契合的主人。

更何况御清剑可是云尘子打造的啊。

云尘子这个名字在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他已经身死道消四百年，修真界里依旧流传着他的传说。能得一把云尘子打造的神剑，她一定是新一辈里最出众的那一个弟子。

到时候，陆乘天和柳月姝就会把少府主之位传给她了。

少府主的位置就应该能者居之。

沈惊棠惊呆了，撬墙角这么光明正大的吗？

他字正腔圆，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愿意。”

陆挽清说：“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那个姐姐呢？”

“你们没有结契，说明她不是你的主人，你跟着她，远不如跟着我得益多。”

沈惊棠满脸疑惑。

没有结契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陆挽矜捡到他，他就是陆挽矜的剑吗？

按照一般的小说套路，既然被主角捡到了，他就属于主角啊。

“你什么意思？她是我的主人，需要你来承认？”

陆挽清神情愕然，“可你们没有结契啊，你不愿意同她结契，不就是说明你不愿意跟着她吗？”

沈惊棠：“……”

“没有结契说明不了什么，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主人，没有第二人选。”

这番话语气坚定，不远处，陆挽矜一怔。

其实刚刚陆挽清过来的时候，她便注意到了，随之两人的交谈声也被风送到她耳朵里。

陆挽清看上御清……她不意外。

御清那么优秀，值得天下最优秀的修士做他的主人。

可她却不那么优秀，与陆挽清相比，她没有拿得出手的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陆挽矜迟疑了，也就是这迟疑的刹那，导致她没有第一时间来到两人面前。

可是沈惊棠的话飘入她耳中，莫名的，她心中一暖。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在心头。

陆挽清说，“你别这么说啊，现在你认陆挽矜当你的主人，那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更好的，等你跟了我，就知道一个优秀的主人能带来什么好处了。”

她虽然是在撬墙角，但她的态度并不像是对待一个人，而是像诱哄一个刚开了人工智能的手机，全然没把他当着一个正常人看待。

沈惊棠嘴角止不住抽搐，吐槽道：“我跟着你是能飞升吗？还好处多多，你是搞传销的吧。”

陆挽清：“？”

“你看，你叫御清，我叫陆挽清，我们名字里都有一个清字，是不是特别有缘分？”

沈惊棠：“……”

“……………………”

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两人同时回头，只见陆挽矜正站在那里，神色怔怔。

陆挽清大方地喊了一声，“姐姐。”

而陆挽矜没有搭理她，只是看着沈惊棠。

沈惊棠一顿，随即开心道：“主人，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吧。”

这一瞬间，空气蓦地安静下来。

陆挽清宛如被打了一耳光，脸色很是苍白。

陆挽矜顿了顿，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闪过银河璀璨，她整个人明显亮堂了几分，“嗯！我练完剑了，我们回去吧。”

就这样，陆挽矜当着陆挽清的面，将放着沈惊棠的水晶剑架抱起来，离开了练剑台。

回到辟心院，这里再无外人，陆挽矜忽然说：“御清，我很高兴你选择我。”

沈惊棠无奈，“你捡到我，就是我的主人了。”

“可你也有选择主人的权利，我即使捡到你，你也可以拒绝的。”

沈惊棠沉默了下，然后说：“我叫沈惊棠。”

“……什么？”

“御清只是剑名，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沈惊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