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两个时辰下来，张良生带着一行人总算走遍了城中所有还幸存的人家，一路上还算太平。

只不过，在经过最南边，靠近城门的那个地方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他们意外被那松松垮垮守着城门的士兵们发现，那几个士兵脸色异常红润，见到他们当即就要追来，嘴里还大声嚷嚷着，想要把更多的人引来。

从张良生那里得知这些人是假扮士兵故意引诱过路人进城的之后，莲生脸上难掩厌恶，当即心中起了杀意。

只是还未等他动手，那几人却声音戛然而止，轰然倒地。不多时，有鲜血自眉心流出。

是阿善出了手，且干净利落，招招致命。

莲生怔然，随即哑然失笑，用手指无奈的点点阿善的头。阿善既不希望他动手，他不动便是。

阿善蹭了蹭莲生的手指，她知道莲生平日里吃斋念佛，连只虫子都没有踩死过一只，她不希望莲生因为这些人脏了手。

说来也奇怪，她自第一次见莲生便有种莫名的感觉，如此相处几天下来，虽知道莲生身手并不弱可她却总想保护着他。

阿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她想不透的东西向来不喜欢费脑筋去想，追随本心便是。

如此她也不会纠结，只按照心中所想去做事。

他们回到粮铺之后以防那群恶人再来捣乱便仍聚在一起，没有分开。

张良生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了一口锅，弄了点米，生了火，细细的熬着米粥。

阿善闻着熟悉的米香味，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按捺不住地在莲生衣袖中动来动去。

除了他们三人外，其余人都在门外坐着，因此莲生也不避讳，直接将阿善放了出来，让她自己眼巴巴的看着。

张良生则不时地暗自打量着阿善，眼中有点凝重，好像在想着什么。

很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昨天放下狠话的人今天却迟迟没有来。见人迟迟不来，门口坐着的人也渐渐散去。

张良生锁好门，坐回原地，猜测道，这群人定是被今天城门口的那几个人的死相震慑到了。

说实话，他们昨日见过莲生出手，知道莲生不简单，可他们没想到莲生竟这么厉害，在那些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一击毙命。

真是让他们也大吃一惊。

真是想不到，这样谪仙一样温温和和的人，出手竟是这般干脆利落。张良生在心中不住感叹道，果真人不可貌相啊。

今日众人都没有看见阿善出手，再加上莲生架势都要摆出来了，自然将这功劳按在了莲生头上。

只不过，莲生也不弱，而阿善也不在乎这些虚名罢了。

想着莲生，张良生自然想到了两人的去处问题。

昨日他已向莲生打探清楚，他们是要一路向北到漠城去的，可是眼下却被困在这朝歌城中，张良生心里有预感，朝歌城中一切都快要迎来一个结局了，到时候生死未卜，要想办法将这两人，哦不，看着眼巴巴围着火堆转的小蛇，张良生心想到，要赶紧想办法将这一人一妖送出去才行。

莲生正眼带笑意的看着那急不可耐的阿善，忽听见张良生问道

“莲生，你们有没有想出离开朝歌城的办法。”

“没有。”莲生平静的回答。

然后接着说：”我打算留在这里，待一切都平息之后在离开。”

“你说什么？”张良生震在原地。

一旁围着火堆的阿善也瞬间抬起头看着他。

莲生也不管张良生，只看着阿善，认真的说：“阿善，我想留在朝歌城。”

“这里很危险。”阿善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自己留下。”莲生看着阿善微笑道。

“我知道你法力高强，你若是有办法离开就自己先离开吧，之后你在城外等我也好，自己上路也好，都按照你的安排。只是要和你说声抱歉了，说好了一路同行不想竟这么快就失信于你了。”

莲生语气温柔，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只是态度十分坚定，想必是一早就下定主意的。

阿善静静地看着莲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张良生在旁边看着剧情向意料之外发展，也不敢插嘴，只默默在一旁降低存在感。

“为什么？”他听见阿善问，语气中带着疑惑。

“你为什么要留下来，是因为你想要救这里的人吗？”见莲生不回答，阿善再次问道。

“是。我想救这里的人。”莲生温和而坚定的回答了阿善。

阿善真切的感到了疑惑，她不能理解莲生，在她的世界里从来不会发生这种事，弱者，就应该被强者吞噬。

看清楚阿善的疑惑，莲生轻笑着回答：“阿善，这里的百姓在受苦，我不能袖手旁观。”

“我知道了，是因为他们也是大越国的人你才要就他们的是吗？他们是你的同族？”阿善自以为自己明白了什么，激动地说道。

“是，也不是，阿善，他们是我的同类，他们是无数条生命，生命不应如此轻易的消逝。”莲生耐心的向阿善解释道。

阿善似懂非懂，旁边的张良生却瞬间泪如涌出。

是啊，每条生命都不应被如此对待，他的坚持一直是有意义的，对吧。

阿善觉得自己自己好像明白了一点，但还有一点不明白，可是没关系，她想要和莲生继续同行，既然莲生想留下来那么她也一起留下来便是。

想到此，阿善对着莲生点点头：“那我和你一起留在这里。”

想了想，又说：“我的法力很厉害，你要是遇见什么危险，我可以保护你。”

听着阿善这一番话，莲生不禁笑了起来。整张脸庞因着这个笑容都变得神采奕奕起来，阿善只觉得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此刻也比不上莲生好看，难道这就是无虞一直念叨的人类狡诈的美人计吗，阿善默默的想着。

原来真的有用呢。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接下来就应该商量救人的计策了。

张良生已经平复好了情绪，坐在一旁，表情十分凝重。

他想到了什么，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话，那这一切实在太过沉重，这个真相过于残忍，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莲生则从前到后的将朝歌城中所发生的一切重新思考了一遍。

这场瘟疫爆发的实在太过可疑，如今细想下来，竟到处都是疑点。

首先，为何瘟疫爆发后朝歌城却莫名的出不去，就算真有一堵看不见的墙隔绝了朝歌城与其他地方，那这堵墙是哪里来的？

其次，据张良生所说和莲生这两日的所见来说，城中幸存者，包括感染者的数量还不到整个城池原有人数的二十分之一，可死了那么多人，为何他却没有看见过尸体？

就算真的有部分尸体被分而食之，那为何连骨头都不曾见过，况且，吃尸体可以延长生命这件事是在瘟疫爆发很长一段时间才被人发现，莲生可不相信就凭那时城中剩下的那些人可以将尸体吃得如此干净。

据张良生所说，尸体大多在灵山。莲生记得张良生说过，一些人陷入绝望之后便在灵山自尽，可那些死在城中的人的尸体跑到了哪里？

莲生将他的疑惑告诉了张良生。

张良生沉吟道：“之前好像是听说过那些恶人在某几日将城中尸体悉数搬运到了灵山上，那时

我只以为是因为城中尸体太多，不方便他们寻找幸存者，可如今再细细想来”

“城中这么多的空房子，怎么可能放不下那些尸体，而且，就算要搬运尸体，为何非是灵山”莲生接着说出了张良生心里想说的话。

“没错！灵山有问题！”张良生激动的说。

莲生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其实，就朝歌城中发生的种种事情来看，我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推动着整件事情的发展，而这股力量，恐怕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事都是妖”张良生颤抖着双唇吐出了那个字眼，一瞬间他感觉世界天旋地转，他心里那最无法接受的预测，成真了

“恐怕是这样。”莲生的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

张良生笑起来，声音中透着无尽的绝望：“那就是说这场瘟疫本不该发生，是有妖，为了自己的私欲，”张良生的声音颤抖起来“也可能只是因为有趣，让一城的百姓枉死”

“苍天何在，苍天何在啊！”张良生仰天大叫，眼泪汹涌不止。

他常常自诩七尺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这数十万条人命太重了，他只觉压得都要喘不上来气了。

莲生看着状若癫狂的张良生，也觉得有一口气哽在心口。

他抬眼看向漆黑的天空，月亮躲在乌云下迟迟不肯露面，分明已是深夜，可还是可以看见浓厚的乌云飘在天上，遮挡住了月亮。

朝歌城距离京城不过几百里，可这里的一切却连一点风声都没有传进京城里，大越国，真的要亡了吗。

粥早已熬好，此时正咕噜噜的冒着香气，阿善看着痛哭的张良生，又看看情绪低沉，兀自望向窗外的莲生，只感觉锅里的粥也没有那么诱人了。

她爬到莲生的旁边，盘在他散落在地上的衣袍处，静静的陪伴着他。

良久，张良生终于平静下来了心情。

他的眼睛一片赤红，莲生看着他，竟分不出他是因为哭得太多还是什么，他的眼中滑过一丝狠厉，还有从未有过的坚定。

莲生知道，这个无人知晓的英雄在某一瞬间，作出了一个无私而伟大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