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再度重逢

衍生微微把头拧到一边，没有出声。

王妃那岁月不败美人的脸上露出笑容，她慢慢说：“衍生果真是成熟了，克己立身，知家国天下，臣妾很是欣慰。”

顺着着话题淡淡接了几句，又没话说了。

老王爷垂下眼帘，浑浊的眼珠子没有任何情绪，默然半晌，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他推说还有一些军报要看，嘱咐夫人好好休息便走了。

他一走，房里气氛立刻稍微松了下来。

楚衍生重新坐回母亲床前脚踏上，握着她的手将脸贴上去，不说话。

“不知羞，跟个孩子似的。”王妃笑了，努力抽出手来，一下下轻抚他的脑袋。

“衍生便是到了八十岁，儿子永远王母的孩子，不是吗？”楚衍生把脸埋进她温柔粗粝的手心，有些闷闷的说。

王妃泪眼婆娑，才轻声说道：“王母一定活的久久的，一直把你当个宝贝疙瘩，可好啊……不过，你与你王父是怎么了？”

老王妃轻轻用手指梳理着儿子的发梢，口中忽然发问。

楚衍生手下的身体微微震动了下：“没什么。”

王妃跟着笑了：“跟王母也不能说？”

“……”

楚衍生犹豫了很久，天人交战，终于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儿子和王叔离开便杳无音信，不告而别，儿子自知理亏曾书信告知王父儿子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才驻守边疆的，但……王父瞧不上儿子喜欢的人，还回信说此人不配为儿子的世子妃。”

“这般啊……”

王妃的声音依然淡淡的，没有丝毫波动，纤瘦温暖的手指依旧一下一下的安抚着明显有些心绪不安的儿子。

楚衍生仿佛镇定了点，沉默一会儿再度开口。

“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那人早已不是我的目标，她被王叔夺走了。不，不应该说夺走，那人本就不喜儿子，只是把儿子当做朋友罢了。”

王妃的手指稍稍凝滞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那姑娘……心仪你王叔？”

楚衍生没有回答，只把脸埋的更深些。

王妃沉默了。

能这样大胆与男子相知相交的，要么是番邦蛮夷，再不就是风尘烟花女。

以寒王的身份地位，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想起来她曾听说过他们行军那一带，有个适龄贵族少女去了军营……

但她身体极虚弱，还未想起那女子的名字就因为想多一些不免吃力，开始头晕。

她拍拍儿子的手，有些喘的安抚他。

“两两相悦不过是靠的缘分，她既然与你无缘，你也不必记着她了。

衍生，你万不可因一时失意就钻了牛角尖，更不可因此就与你王叔、王父等人生分了。

若为了个女子，你这个当儿子、侄子的人和长辈就龃龉了，那他们心里该多伤心啊？

再说我儿这样出色，紫冥国多少好姑娘愿意嫁作世子妃呢，别迷了眼，忘了本。”

一向平静淡然的母亲菩萨一样的脸，一如既往的柔和，没有丝毫裂纹。

他有些不确定：“母亲不怪我为了一个女子轻而易举的决定了自己的…前程？”

“这有什么？这不过是显得我儿更加有责任有担当是个国之栋梁。”

楚衍生不语，默默垂下了头。

半晌，他又问：“母亲…那你最喜欢的人，是王父吗？”

王妃有些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儿子，她这刚刚开始体尝人生百味的儿子真是懵懂无知。

她笑的意味深长，慢慢的安抚的说：“至于这个嘛……母亲在闺中，就仰慕你父亲的英名了，自然是情窦初开时最爱慕的人。”

楚衍生一脸憧憬和向往，听的认认真真。

*

几日后，纳澜才知道楚衍生回来了，知道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跟前。

兰泽长公主借着自己的名头，把小世子约来了公主府。

她本意是想着让两个孩子“一笑泯恩仇”，化了那点子不知道是啥的心结，重新恢复要好。

当纳澜在院里接到传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一下子。

心脏开始狂跳，激动喜悦之情喷涌而出。她有些手足无措的丢下书本，也不顾身上只穿着皱巴巴的月白色家常棉布裙衫，拔腿就往外奔去。

“小公主啊，咱好歹换了见客的衣裳！”钟裳根本追不上，简直愁死了。

气喘吁吁奔至庆禧堂前，她脚下忽然如灌了铅，迈不动步了。

“管家，衍生来的时候……表情如何？”

一手搭着门框，立在大门前，小公主忐忐忑忑纠纠结结的，低声问传话者。

“回公主的话，世子爷一来奴才就被打发过来唤您了，因此也没怎么瞧见。不过奴才瞥到了一眼，世子爷脸上带着笑，挺和气的模样。”

纳澜还是没有听到正确答案，心中犹自七上八下，深吸一口气，咬咬牙抬脚跨过朱红的门槛。

家常待客的偏厅里，楚衍生正带着谦逊恭谨的笑容陪蓝泽长公主说话。

周遭的丫鬟侍奉茶水，几个小丫头则有的打扇，有的添香，总之一派安详和乐的气氛。

纳澜站在门口，怔怔看着他，衍生变得成熟了、高挑了。

初显男人的模样了。

楚衍生身穿牙白色长衫，下摆用碧色丝线由疏至密绣着翠竹。

举手投足温文儒雅，多了些傲骨般的金戈之气，那是战场上才能洗涤出的锋锐。

一想到战场，纳澜忽然有些鼻子发酸，张了张嘴，竟发不出声音。

“澜儿，在门口愣着干嘛，还不快进来！”蓝泽长公主终于发现了侄女。

听到这一声澜儿，楚衍生身形微微一僵，然后一点一点转过头来。

他眼睛落在她身上便再没移开过，眉心抽搐，握着椅子扶手的双手骨节进出。

半晌，楚衍生终于立起身，面无表情的行礼：“衍生见过小公主。”

这冷漠的语气，陌生的眼神，纳澜几乎是一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咋了咋了，澜儿这是怎么了？！”

蓝泽长公主慌了神，掏出绢子有些脚步凌乱的赶忙上前。

纳澜早已自己胡乱抹过，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勉强掩饰道：“没事，姑姑，侄女就是久别重逢的欣喜罢了。”

衍生仍然沉默的看着她，目光中藏着不为人知的痛楚。

看着她的眼泪，忽然觉得指尖有些发烫。

他记起那个呵气成冰的漠北冬日，那清癯到有些支离的摇摇欲坠的身影……

蓝泽长公主拖着她的手，把她按到小世子对面的椅子里。

虽然心疼，可是瞧瞧两人的情形，心里判断问题多半出在自家侄女身上，她定是把人得罪了如今又后悔了。

脑补完毕，越发觉得自己这和事佬做的事情很像，好歹是一个公主…不对，为了纳澜，自己应该这么做。

“衍生啊，不管澜儿之前做错了什么，好歹你们朋友一场。再者你作为男子，也大度一点原谅本宫的澜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