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见血的闹剧

好好的册封礼，如今却成了一片狼藉，台阶上满是兵士丢下的长矛，和一个头发散乱衣裳划出大口子的孟思屏，疯疯癫癫的想要起身，兵士伸手去扶她却因为脸面丢尽而生气，一手打开了兵士扶过来的手，刚起身却又踩在了自己的裙角上，结结实实的又一次摔在了台阶上。

旁边的百姓开始哄堂大笑，有人笑的肚皮都疼，孟思屏整张脸红成了标准的酱紫色，几次想起身失败，只好接受了兵士的搀扶。

然而这一起来她才发现，自己扭了脚，脚踝疼的厉害。

温南荨止住了嘴角的笑意，提着裙摆快速下了台阶，高声道：“母亲您没事吧！媳妇扶您起来吧。”

“用不着你！”孟思屏气急败坏的推了温南荨一把，转头又因为扭到了脚而倒吸一口凉气。

至于温南荨，则顺势倒在一旁的台阶上，眉心微蹙一副楚楚可怜被恶婆婆欺负的样子。

何明烛这是站了出来，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孟思屏：“你凭什么欺负我媳妇！”

何绣蝶眼看哥哥母亲一个接一个的丢人，她也忍不下去：“谁不知道温氏那是笑话母亲去了？你个傻子给我闭嘴！”

“你才是傻子呢！”何明烛扬着下巴，摆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出来：“你们母子几个在家里成日欺负我，出来了还欺负我媳妇，我打你个欺负人的东西！”

于是他狠狠推了何绣蝶一把，何绣蝶身形有些站不稳，慌忙的抓向身旁的两个人，两人双双被她带倒，栽倒在身后，摔了一身的泥雪。

隆康帝脸色黑黢黢的，气的心突突跳，瞪着何明煜说：“这是怎么回事！”

何明煜自己也慌了神，心里十分生气，但这个节骨眼上他自然不能与隆康帝发脾气，于是跪下来说：“陛下息怒！儿臣自会处理明白！”

他亲自走下台阶，忍着腿疼扶着孟思屏往上头走，一个有腿伤一个摔了脚踝，母子二人这几步走的十分缓慢。

旁边的百姓嗤笑道：“这老天爷看不上的东西，走路都是走不稳当的，不然这恒郡王夫人这可能好端端的摔在台阶上？我看就是老天爷在惩罚！”

“谁说不是呢！虽说皇帝没有子嗣，但其他王爷又不是没有儿子，凭什么把皇位交个一个齐国妇人生的种？”

“你这话说的对，看看恒郡王夫人那个德行，对待前头夫人生下的儿子和儿媳是什么态度？这样的人能教出好孩子才怪了！”

何绣蝶按着两人起身，红着脸抻着脖子喊：“一群刁民，你们知道什么！”

一个百姓阴阳怪气道：“是，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但我们就是不允许一个齐国妇人下的崽子做大周的皇帝！这人心狠手辣，残害无数少女，真做了皇帝还有我们老百姓的活路吗！”

“来人呐，把他给我抓起来！”何绣蝶吼道。

可那男子却半点也不怕，反而挺着胸膛说：“你这就是心虚！让你哥哥做太子你自然也跟着沾光！今儿过来的百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人都是这么想的，你能抓我一个，还能抓一百个一千个不成？”

旁边有人附和道：“这哥哥还没做皇帝呢，她就敢抓人了，不要脸，呸！哪里来的能耐哪里来的权利！”

另有一群百姓已经冲到了台阶顶端，齐刷刷的跪在隆康帝跟前，请愿不要让何明煜做太子。

其中有一个百姓说的极对：“边关战士们在卖命，只为了保家卫国，您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封一个齐国人生的孩子为太子，这岂不是寒了边关战士的心！”

隆康帝藏于龙袍下的手狠狠颤抖，又不好发脾气，只好说道：“明煜这孩子自有他的优点，那些事都不是他做的。”

“陛下，这个时候难道您也要替他隐瞒吗！”

“朕自然是不会的！”

“既然陛下不会，那就请收回旨意！”

隆康帝后退半步，深吸一口气用来掩饰心里的惊慌：“朕了解明煜这孩子，他关心国事关心百姓，并不会因母亲是齐国人的身份而对齐国有什么帮助，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

“我们不放心啊陛下！他是个残害少女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有什么好处我们都看不出来，只一点，他是齐国人生的，这就不准！”

“朕乃皇帝！”隆康帝紧蹙着眉：“朕心意已决，你们不要胡搅蛮缠！”

百姓们都愣在当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似乎都想不到这是一位皇帝能够说出的话。

“陛下竟然说我们胡搅蛮缠！若不是我们人多势众，您怕不是还要抓了我们吧！”其中一个百姓红了眼眶：“您这么做，可是要害了大周，苦了咱们这些可怜百姓的！”

看隆康帝实在应付不过来，许尽川这时又站了出来，挡在隆康帝身前说：“陛下做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们不了解内情也不了解太子殿下，听别人挑唆两句便到陛下面前撒泼了，这是你们该做的吗！陛下乃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快快退下！”

百姓们回头看向往台阶上走着的‘太子’，心头皆一凉。

有个男子壮着胆子说：“陛下若是执意要立恒郡王之子为太子，我们这群贱民倒是可献出一个法子来！若您也愿意，那我们再无二话！”

听见这个，隆康帝把心里的郁气咽回去一些：“说说看。”

“我们都担心太子会与她母亲坑害大周，借着位置便利与大齐交好，除非您让太子亲手杀了他的母亲，方能证明他的立场坚定，证明他的心全在大周国土，而非大齐！”

如果真的要立何明煜，也只有让他这么做，百姓们才会彻底放下心来。

杀一个齐国妇人不难，但这齐国妇人孟思屏身份不低，又是何明煜亲生母亲，何明煜若是真能做到那份儿上，又有哪个不长眼的老百姓敢说嘴？

孟思屏眼看走到台阶顶端，听见这句心猛地一跳，下意识看向了隆康帝。

而此刻，隆康帝正在看着她。

孟思屏吓得脸色惨白，推开挡在面前的众人，跪在隆康帝跟前说：“陛下千万不能听信这些刁民的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臣妇既然已经嫁了王爷，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怎会对大周还有二心？”

何明煜也跪下道：“母亲自幼教导儿臣，要事事以大周为重，要以大周百姓为先，母亲是诚心实意为了大周着想！”

一个百姓当场回怼：“您一个郡王之子，又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您母亲自幼拿君王纲要教导您，这是意欲为何啊？”

何明煜脸色一白：“请陛下相信儿臣！母亲绝无二心，儿臣也是一样！”

孟思屏痛哭流涕，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扯着帕子擦眼泪：“臣妇自打嫁到大周来，再没回过齐国去，和齐国的亲人也早就断了联系，父亲前不久还遇了难，死在京城外头大齐也未曾深究，这还不能证明我们母子对大周忠心耿耿吗。”

另一个百姓冷哼一声：“未曾深究？你说这话可真是好意思！现在边关打的那样惨烈，你们齐国人用下作手段，放鼠疫害我们大周将士，这桩桩件件说出来，你死一百次也抵不过！”

“大齐人都是狼子野心，陛下，这种事宁可错杀十个也不能放过一个！储君之位有更好的人选，没必要非选一个可能与大周对立的人，况且他人品有瑕，实在不宜做太子，旁人有样学样，大周岂不是要乱套！”

许尽川一把拔出刀来，明晃晃的刀锋被白雪晃的有些刺眼，几个胆子小的百姓控制不住眨了眨眼，但还有不怕死的，觉得忠言逆耳，依旧在说。

隆康帝觉得自己继位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他伸手拦住了许尽川拿刀的手，控制着即将崩盘的表情，说道：“大家何不能给年轻人一个机会？他若是做的好，大家自然能看出他的诚心来，他若是不好，朕再将他换了也是可以的。”

孟思屏听见这话脸有些疼，早就想明白今天这么一出是被人算计了。

单个人儿劝隆康帝，那自然是什么事也不顶，但这些百姓劝隆康帝，隆康帝就不得不想了。

可他把封何明煜为太子的风声都放到边关去了，这种时候是万万不能反悔的。

所以孟思屏心里虽然担心，但她知道这个节骨眼隆康帝并不会改变主意，可日后却不一定了。

好不容易将儿子扶持到了眼下这个位置，她决不能看着儿子从太子之位上掉下来。

于是她起身道：“陛下，臣妇无能，因为自己的出身而坑害了明煜这么好的孩子，臣妇愿意一死，向诸位表达明煜的忠心！”

看准时机，她冲向了许尽川手中的那把刀，她知道许尽川是个武艺高强的人，一定会在她的脖子磕在刀刃之前，将刀拿开。

所以她这是要用自己的命赌上一把，既然隆康帝看重民生，又是个蠢笨无能不能处理事儿的，那就让她来。

许尽川面色一紧，下意识的将刀往回缩，跟在后头的温南荨双指间夹着石子，又一次准确无误的砸到了孟思屏的腿窝处。

孟思屏一个没站稳，身上完全收不住力气，往下一沉整张脸甩向了刀子，拿刀的许尽川往后一缩胳膊，就见一个脑袋跌在自己面前，接着是一阵凄厉的惨叫，鲜血染红了地上的雪，他一度以为孟思屏死了。

隆康帝面色惨白，吓得往后猛缩脚步，何明煜亦是如此，不过想逃的时候想到这毕竟是她的母亲，又折回身子扶起孟思屏，哭喊道：“母亲，您怎么这么傻！”

温南荨竖着耳朵听着动静，却听孟思屏虚弱的说：“快请太医啊。”

刘智这才反应过来，转头喊道：“太医呢！快找太医！”

他的徒弟发着抖说：“师傅，这次出来时间短，太医没跟着啊！”

何明煜立马说道：“陛下，由儿臣先将母亲送回府上吧，再从宫里调太医出来，再拖下去母亲只怕不好啊！”

隆康帝只得无奈的点头。

人脸磕在刀刃上，鲜血涌出的画面实在是刺激到了他，让他觉得反胃和恶心。

温南荨站在原地，看着孟思屏满脸是血的被人抬下去，路过身边时才看清，原来是左脸正撞在刀刃上，从颧骨一直豁到了下巴，皮肉外翻着，瞧着实在是骇人。

一场带着鲜血的闹剧结束，隆康帝好似没了半条命，刘智端给他一盏热茶，他却压根端不稳，茶杯和茶托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刘智只好劝道：“陛下，那射箭的刺客还没有抓到，要不然您先进去？”

“朕不进去。”隆康帝喝下一口茶，努力控制着心惊胆战：“朕什么也不怕，那刺客有胆量到朕的面前来！”

许尽川也过来劝：“陛下请快些回宫吧，您的龙体要紧，今日见到此等场面定是吓坏了。”

有人见了血，百姓们也不敢多说什么了，他们想的是让何明煜杀了孟思屏，可孟思屏宁死也要自证清白，反倒是让他们不知该怎么办了。

虽说隆康帝说着硬气话，可刘智明白他的意思，也会主动给他这个台阶，硬是让御驾回宫，一同叫了三位太医给隆康帝诊脉开方子。

何明煜也回到了王府，何绣蝶与她共乘一辆马车，二人皆神色不好。

温南荨与何明烛在后头的马车上，温南荨问：“你觉得她这次会死吗？”

“应该不会，现在大周和大齐的关系剑拔弩张，皇帝好不容易稳定下战局，怎敢让孟思屏死？他会竭尽全力救活孟思屏。”

温南荨叹了声气：“可惜了，若是许尽川缩刀慢一点，那一刀割在脖子上，我可以保证她必死无疑。”

何明烛看向她：“许尽川是个心思缜密嗅觉灵敏的人，你射了两颗石子，他不会一颗也没注意到，接下来你要小心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