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城府重重

念仪三人的回乡之路可谓是再麻烦不过了，装扮来回变换不说行进路线也是七拐八绕的。在靠近霖州的地方他们还遇上了明王的军队，他们声势浩大高调异常一路向京城进发。

念仪半躺在卫家给她安排的马车中皱着眉闭目养神，坐在角落的林庆远神色淡漠。卫家已经给他准备了一套水墨衣衫，他的落寞清冷却偏偏却生了一双桃花眼。

整个人被忧郁的气质笼罩却因那较好的气度丝毫不显颓废，他是个冷傲，温柔，睿智却又困苦的人，种种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人忍不住心疼却又不敢打扰。

“郡主，前面又来了群耗子。”充作车夫的寇准喊了一声。“哎呀！我好不容易才睡着！”念仪猛地坐起张牙舞爪的发泄了一通。

“有人来就来嘛，你又不是杀不了！你没事儿喊我干什么！”

“这不是得让郡主配合演出戏嘛……”寇准那粗犷的声线中居然还带了一丝委屈。

“知道了！”念仪烦躁的应了一声动手整理自己的钗环。马车外的寇准还在嘱咐：“齐大人交代了，咱们回府路上一旦遇到刺客，郡主一定要把弄墨公子拽出来给那些刺客看见。”

“我知道，让他们回去通风报信呗。”念仪在晃动的马车中艰难的整理头发。

“还有啊，您别忘了，虽然您平时作风嚣张跋扈但是遇到这种杀人的事作为草包郡主您还是会害怕，待会儿劳烦郡主演的好一些。”寇准时刻注意着不远处树上的那些刺客。

“还有弄墨公子啊，您是因为擅长诗词歌赋才被郡主看上，并且您是主动依附郡主的……”寇准说到这儿有些迟疑，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林庆远不能像现在这样冷若冰霜了。

念仪撇了林庆远一眼冷哼一声：“瞧他那贞洁烈妇那样，还主动依附？你说他是被我抢来的还差不多！”

“郡主不必多虑，论起做戏郡主恐怕还不如在下。”林庆远压根没看念仪面无表情。

“知道，你的看家本领嘛。”念仪体谅他心情不好不欲多言，寇准突然勒紧缰绳马车猛的停下，不过一会儿外面就一阵厮杀，念仪做作的大喊：“寇准！怎么回事！啊——来人呐！”

“惊慌”的念仪不紧不慢的从小桌下面捡起掉地的糕点，有一块没碰脏还能吃。念仪咬了一口接着大喊：“寇准！寇准！快离开这里！”

可惜茶壶掉下去碎了，没水喝。外面的寇准装作不敌的样子边打边退：“郡主，您快下车跑吧，小的快撑不住了！”

是时候了！念仪把糕点一扔，瞬间变脸她刚想哭喊着跳车，谁知有一个人比她更快。

“郡主您快下来，弄墨接着您！”林庆远一脸焦急的向她伸出了手。念仪见他这幅模样嘴角抽了抽，入戏这么快她很难跟上好不好？！

寇准状似无意的砍断了缰绳，马儿没了束缚嘶鸣一声就要撒蹄子狂奔，念仪眼疾手快的拉住了马，边尖叫边上了马。

“弄墨你快上来！”念仪哭的梨花带雨伏在马头朝着林庆远大喊，林庆远手握捡来的刀，一脸惊慌的看着周围的刺客。

“不！郡主您快走，弄墨留下来给您断后！”林庆远边说边挡住了那些攻向念仪的刀，这批刺客实力并不怎么样，林庆远勉强可以应付。

“要走一起走！”念仪伸出手泪眼婆娑，“没有你我绝不独活！”

寇准听了念仪这话手一抖用力过度将一人杀了，林庆远的状态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含情脉脉的看向念仪：“只要郡主平安，弄墨无怨无悔……”

见林庆远那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念仪只觉得身上一麻，本以为自己说的话已经够恶心人了，没想到林庆远还是个行家说出的话比她还雷人！

念仪努力的控制自己上扬的嘴角，流着泪露出一个哭笑不得滑稽表情，她实在是演不下去了伸着的手都在颤抖。

“寇准呐——”念仪低着头生怕那些刺客看出自己的异样，寇准听到了念仪的求救，也不管那些刺客到底有没有看出郡主和弄墨公子情意绵绵生死相依了，直接抄起林庆远将他甩上了马。

林庆远还没坐稳马儿就朝着城门口狂奔，“你丫的抱着我啊，戏不能演砸了啊……”念仪颤抖的开口，又好笑又尴尬的状态让她实在是无法开口说出一句正常的话。

念仪话音刚落林庆远就环抱住了念仪的腰，从背面看公子抱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说不出的美好，可从正面看公子僵着一张脸，姑娘笑的直抽抽二人虽姿势亲密却毫无暧昧可言。

“快到城门口了。”林庆远像是受不了念仪，将脸撇向一边。“好好好……”念仪咬着下唇做了几个深呼吸，“其实你不必如此夸张……”

“是郡主你先要恶心人的。”林庆远反驳。

到了城门口，念仪又换做怒气冲天的模样：“你们几个去给我杀了那帮刺客！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我动手！”

守城士兵早就有人跑去顺安王府报信了，一位将领恭恭敬敬的把念仪请上了城楼。林庆远扶着念仪的手臂在一旁劝慰，将领见状心领神会将二人安排在了一间厢房。

城楼的厢房简陋，念仪夸张的抱怨了几声便吩咐林庆远关上了门，等外面的人走远念仪这才松懈下来趴在矮塌上。

“给我倒点水，渴死我了。”念仪嘟囔了一声。

林庆远坐在桌边并没有理会。“林庆远！林庆远！”念仪喊了两声。

“在下不是郡主的奴才。”林庆远说完这句话便闭目养神，一副不愿搭理念仪这个事儿精的模样。

“我去？”念仪愣住，她有些羞恼却拿林庆远没一点办法，“算你有理！”

谢怀玉的动作很快，他带了几个小厮匆匆忙忙的上了城楼。“郡主，怀玉来接您了。”谢怀玉在厢房外焦急的出声。

“进来吧。”念仪慵懒的开口。谢怀玉推开房门，那些小厮将领们就留在了门外。谢怀玉见到林庆远先是一愣随后他走到塌边坐下扶起念仪。

“怀玉听说郡主遇刺心急如焚，郡主没有伤到哪里吧？”谢怀玉的神情真挚，但念仪刚刚经过某位大师的调教，愣是在谢怀玉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假意来。

门外的众人壮着胆子偷偷瞄向房内，新欢旧爱撞到一起，这样的好戏他们怎能错过？

“怀玉，这是弄墨，此人在诗词上颇有造诣，想来你和他应该能聊得来。”念仪说完这句就事不关己的看两位公子发挥。

这边的谢怀玉神色落寞但依旧是温柔无比，他噙着一抹笑优雅的起身朝着林庆远行礼：“见过公子。”反观林庆远就没这么客气了。

他只是略微敷衍的拱了拱手随后沉着一张脸，用略带委屈和倔强的目光看着念仪。念仪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在这样的场面里似乎她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渣女了。

没想到直到现在林庆远还没有放弃恶心自己的念头！

“本郡主……本郡主有些口渴！”有仇不报非念仪，念仪戏谑的看向林庆远，在外人面前林庆远不能不从。

林庆远瞳孔猛地一缩，作为林家公子他从来没服侍过别人，林庆远的手紧紧攥着，他盯着桌上的茶杯仿佛那是个令他无比耻辱的东西。

按照以往谢怀玉是一定会为念仪倒水的，但他没有动。这位弄墨公子的身份他再清楚不过了。他明白念仪是要借此让他认清现状，要折断他的傲骨。

他的身份是门客，如果林庆远认不清这一点，那他迟早会被人看出端倪。

念仪目光幽深，她看着林庆远强迫自己抬手缓缓伸向茶壶。

“怀玉！”念仪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去给我倒杯水。”

谢怀玉略有些惊讶，但很快他便恢复了神情笑着起身。

林庆远猛的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坚持不是个好事，但他始终过不了心里的这道坎。

谢怀玉往他的方向走来，林庆远倒退了几步像是要远离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

这样的举动在外人看来就是林庆远因为郡主的缘故看不惯怀玉公子。

“算了算了赶紧回去吧！”念仪异常烦躁的站起身直愣愣的冲了出去，她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人给她端茶倒水！

谢怀玉放下水杯有些失笑，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看向林庆远：“弄墨公子，咱们走吧。”

说完他也不管林庆远是否跟上，加快脚步去追念仪。

车夫早就放好了轿凳，念仪提着裙子三两步就上了马车，谢怀玉紧随其后，二人刚坐稳林庆远也跟了上来。

念仪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她抿着嘴叉着手难得的坐的笔直。

林庆远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念仪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谢怀玉见念仪这幅小女儿家任性的模样笑容加深了几分，他从容的倒了茶递到念仪跟前，念仪身子一扭看向别的地方。

谢怀玉好脾气的纵容：“怀玉知道郡主口渴难耐，郡主就是再生怀玉的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撒气啊。”

此话一出就连林庆远都有些困惑。

谢怀玉又将茶杯递进了几分：“怀玉不该让郡主用别人的杯子喝别人喝过的凉水，郡主宽宏大量就原谅怀玉吧？”

面对怀玉这样善解人意的，念仪突然有些愧疚。“怀玉特地给郡主准备了雪松叶，郡主就赏脸尝尝吧！”

念仪撇了一眼那杯雪松叶，梗着脖子勉为其难道：“好吧，那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念仪接过杯子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雪松叶的香味留恋唇齿，谢怀玉赶忙又添了一杯。

“诶。”念仪突然叹了口气，她似乎有些释然。念仪看向谢怀玉目光柔和：“怀玉，谢谢你。”

林庆远沉默的看着，谢怀玉又倒了杯水。林庆远看着谢怀玉递来的水有些发愣，他抬头，那人的目光和善。

“喝吧！真是，磨磨唧唧的！”念仪翻了个白眼。林庆欢微微喘气努力平复心中的酸涩接过了茶杯。

到了顺安王府念仪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谢怀玉早就命人准备了沐浴的热水，奔波数日念仪觉得自己都快臭了。

她将自己埋进热水里满足的“啊呀”了一声，突然房门被人打开念仪以为是来送衣服的丫鬟并没有在意，但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衣服挂在屏风上就好了，本郡主不喜欢别人服侍。”除了桃花，念仪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扑通。”一声结实的声音传来，念仪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察看。屏风外一名女子正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

“民女苏锦月拜见郡主！”苏锦月又一大拜。

念仪：……

所以人家就没半点闲工夫是吗？！

洗澡水慢慢变凉了，念仪从水中站了起来穿上了寝衣，听完苏锦月说的话她算是充分理解了齐叔的遗憾了。

如果她真有苏锦月那样的谋略，齐叔现在也就不会有发愁掉发的烦恼了。

“所以……”念仪斟酌着用词，“你就是为了让我记住你？”

“是。”苏锦月恭敬的回答。

“你故意和那个沈公子吵架，就是为了让他想办法把消息透露给我齐叔？”念仪继续问道。

苏锦月沉默了片刻解释道：“凭借民女的身份是不能接触到齐大人了，只有借助沈公子才能让齐大人注意到我。”

“嘶——”念仪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你不怕他只会觉得你这人心思不正压根不会见你吗？”

“能让顺安王府存活至今的人必定不简单。”苏锦月答道。

念仪觉得自己被内涵了，她自以为看透了整个落水事件没想到却成了别人的棋子，而齐叔只是从沈公子那里听说了那位落水的苏小姐很是感激郡主便想通了所有关节……

算了，智商这种东西强求不得……

“哦，明白了，所以你和陈公子一同落水的消息是齐叔帮你传的，因为在霖州城，只有他有这个实力能快速的散播消息，你拦马车也是商量好的吧！”

念仪慢慢想通了这些事的联系：“但你图什么呢？你这么一闹，苏家肯定是没你的活路了，我听说你死活都不出家，苏大人为保苏家名声已经把你从族谱除名了。”

“民女只是图一个后路。”苏锦月抬起头，“图一个能自己做主的后路！”

念仪走了出来坐上了矮塌，苏锦月挪动了身子面向念仪又磕了个头：“求郡主收我为贴身婢女！”

念仪这次没有接话，她拿起一旁的橘子剥了起来：“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齐叔答应给你的报酬就是做我的贴身婢女吧，齐叔说的话我都会听的，你没必要求我。”

“民女只想做郡主的贴身婢女，不想做别人的婢女，民女……只想效忠郡主！”苏锦月看向念仪，目光坚定。

念仪手没停剥了瓣橘子塞嘴里等嚼干净了她才开口：“如果你拿着齐叔的话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身边的女官了，如果没有，我给你五十两银子你自谋出路吧。”

苏锦月身子一歪瘫坐在地，但她还是重新跪坐给念仪叩拜：“多谢郡主。”

说罢苏锦月便站起身踉跄了两步打开了门。

“等等！”念仪忽然开口，“去告诉谢怀玉我饿了，赶紧开饭！”

苏锦月红着眼眶略有些惊喜的看向念仪，但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干嘛，做我的丫鬟就得干这些事，你要不乐意请自便！”念仪傲娇。

“是！”苏锦月兴奋的行了个礼随后便小跑出去。

念仪挑了挑眉极为惬意的躺在了矮塌上，可她不知道的是，那位既倔强又惹人生怜的苏小姐，哦不，现在应该叫锦月了，在她踏出房门的那刻，脸上的惊慌欣喜便消失殆尽。

锦月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泪水，缓缓勾起一抹笑，如她所料，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