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家

“老太爷！老太爷！公子和小姐们回来了！”

将军府里，小厮扯着嗓子一路叫嚷着往书房跑去，所经之处仆人们皆是放下手里的活计兴奋地交头接耳。

将军府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热闹了！

书房门‘嚯’地打开，一身青色劲装的老者快步走出，看着气喘吁吁的小厮，内心急切面上却神色如常。

他问道：“喊什么？没有规矩，他们人到哪了？”

小厮喘着粗气，“回，回老太爷，已经到······”

“祖父！”

小厮话没说完，一道身影便穿过他眼前，直直扑进老者怀中。

带起的冲力不小，老者却纹丝未动。

司重明紧紧抱着老者，贪婪地感受着祖父的气息，只有这样她才能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前世父兄战死沙场，她又浑身是伤地被人送回来，祖父年迈，一夜之间同时得知儿子和孙子们的死讯，自此一病不起，没几日便撒手人寰！

临死之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握着她的手，目光里满是担忧和不舍。

祖父的离世，让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都离她而去！巨大的打击之下，在萧府上门履行婚约迎娶她的时候，她几乎像抓住一个救命稻草一般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现在想来，萧家父子的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在圣都博得一个言而有信，心胸宽广，善待忠良遗孤的好名声罢了！自己却被悲伤压垮，看不见其中的阴谋！

老者被她的动作弄得措手不及，一时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把年纪了还从没被人这么抱过，好在他是百万敌军立于阵前都能面不改色的人物。

布满皱纹的脸上泛起几分热意，只好不自然地咳了几声略加掩饰。

“咳，成何体统！”

虽是这么说，可到底没舍得把怀里的女孩推出去。

一同进来的司重赢和司重笙到底是男子，做不来这小女儿姿态，即使心里同样激动万分，也只得一齐拱手下拜，行了个十分郑重的大礼：“不孝孙儿，拜见祖父！”

“好！好！好！”接连三个好字道尽了老人此时激动的心情。

司重明随之和两位哥哥一样跪下，声音哽咽：“不孝孙女，拜见祖父！”

“乖，乖。”老人颤抖着手浮起孙女，又抬手示意让两个孙子起身，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打转，怎么也看不够。

两个孙子还和离京时差不多，只是长了个子，身体也壮实了。可孙女却是自离京之后再没见过，若不是此时而是在外面大街上擦肩而过，他是决计认不出来的。

女孩身量较其他女子偏高，虽是在边关经历风沙皮肤却不粗糙反而白皙细腻，一头乌黑的长发和男子一样束在头顶，身上十足的精气神是在圣都任何一个官家小姐身上都见不到的！

不亏是他司家的子孙！

司老太爷连连点头。

“好，好，都全头全尾地回来了，老天待我司家不薄啊！”

整整十年，儿孙们镇守边关，回来几次都是来去匆匆，如此好好看看孙子孙女的机会竟是十年来的第一次！

就算是军人铁血的老将军此时也不禁热泪盈眶。

司重明不想老人伤怀，上前扶住老人，故意撒娇着说：“祖父，咱别站在这了，孙女都饿死了。”

司老太爷心疼坏了，赶忙招呼小厮吩咐厨房准备酒菜，好好给少爷小姐们接风洗尘，说着拉着乖孙女就往饭堂走去。

两个哥哥被自家祖父遗忘在身后。

“小妹自从那日之后居然又多了一项撒娇的本事，真是厉害！”司重赢不禁感叹着说道。

准备宴席还需要一段时间，三兄妹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稍作梳洗。

两个哥哥住在东跨院不同的院子，她则是住在特意为她准备的绣楼里。

和前世一样，自他们要回朝的消息一传回来，司老太爷便开始着手准备。他们常年不在府里，下人手不够只能重新采买，可对司重明来说一进屋入眼的全是她熟悉的人。

见她进来，众人纷纷下拜行礼。

一绿裙丫鬟率先恭敬开口道：“奴婢彩青，见过小姐。”

一旁的黄裙女子紧接着道：“奴婢迎春，见过小姐。”

彩情，迎春。

是了，在玉蕊之前一直是她们两个贴身伺候她的，两个人对她忠心耿耿，只是父兄出事之后她又身受重伤，精神一直不济，对此时加入的玉蕊信任不已从而冷落了她们，直到出嫁前玉蕊告诉她，她们二人私自逃跑不知所踪了，她虽然伤心却也没有深究，只带了玉蕊嫁入侯府。

前世她一直以为她们两个或许是看将军府衰败，从而另谋前程去了，如今看来只怕是玉蕊为了更好地控制自己而将二人偷偷除去了吧？

前世的自己何其愚蠢啊！竟被区区一个婢女玩弄于鼓掌之间！

心底泛起悔恨，她缓缓吐出胸腔中的浊气，伸手将面前二人扶起来。

两个婢女受宠若惊，连忙推说不敢劳烦小姐。

司重明也不勉强，笑着对两人道：“你们不必紧张，自今日起便安心跟着我吧。”

“奴婢等自当尽心尽力侍候姑娘。”

两个丫头神态拘谨，司重明也不急于弥补前世的错，来日方长，她总能给她们一个美满的未来。

热水早已备好，她褪去满是尘土的铠甲将自己完全浸入水里。

正好的水温瞬间洗去她一身的疲惫，她忍不住舒出一口气。

此时才真正有了回家的感觉，才真正相信自己是真的重活了一次。

也只有这一刻她可以暂时不去想血海深仇，只是单纯地享受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