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看破红尘

轰轰烈烈的一场战役，就这么仓皇收场了。

尸横遍野，满目疮痍，南军不战而破，百姓四处逃窜。

即便傅云珏没出手，南朝也已然分崩离析，再没了往日的勃勃生机。

“主子，南朝...”

“不用管，南帝中风，可他膝下亦有多位皇子，他们如何，与我们无关，暂且不必理会。”

总归是没人胆敢进攻大齐了，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至于其他的，他自然不愿耗费精力。

宋元佑点点头，“是——”

“恩...不过我军收拾残局，还需你同副将多加商议，此事就交给你来办吧。”

顿了顿，傅云珏接着道：

“阿修还是不肯出来？”

“没...今早出来了，且直奔集市而去，属下跟了他一路，他似乎是自己买了些祭祀用品。”

傅云珏微微一顿，“好，你先下去吧。”

“属下遵命。”

按了按眉心，傅云珏拢了拢衣衫，往白修的房间去了。

推门而入，满目的白很是刺眼。

白修披麻戴孝，跪在地上，像是没有了灵魂的躯壳，只机械性地重复着烧纸钱的动作。

“阿修。”

男人叹息一声，继而踱步走到他身边，神色复杂。

白修像是没听见似的，只继续烧着纸钱，眼神空洞又麻木。

“对不起，或许我不该让他去送死的，你别这样折磨你自己，你同我说说话，骂我也是好的，只要你别憋着。”

白修手里的动作一顿，终于从失聪中跳脱了出来。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满脸担忧的傅云珏，面上不喜不悲，更不见丝毫的恼怒。

“你不用这样说，这件事，本不怪你。”

他心里空的厉害，魏成轩死了，他很难过，但这不代表，他丧失了辨别是非的能力。

“阿修——”

“云珏，你还记得，我们三人，当初是怎么结拜的吗？”

白修苦笑，记忆一下子被拉到了孩童时期。

傅云珏点了点头，“记得，歃血为盟，我们学着大人的模样，老成的喝了掺杂着血的浓茶，那滋味，我至今记忆犹新。”

“嗯...我也记得。当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誓言还在耳边，我时常在想，我们三人，怎么就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呵，阿轩会死，或许是因为他背弃了誓言，你不用对我觉得抱歉，毕竟，就算他不曾去送死，这场战役结束后，他也会选择了结了自己。

我们三人，都很了解彼此，云珏，你承受的最多，是我应该同你说声抱歉才对。”

“阿修——”

“你听我说完。”

白修难得这么坚持，傅云珏只得收声，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云珏，咱们三个，年纪相仿，可从小到大，我每每犯事，都是你替我挡，对此，我很感激。

从前我少不更事，因为父亲冷漠，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而变得叛逆异常。

如若没有你们两个陪在我身边，恐怕，我早就误入歧途，万劫不复了。

我从前常常幻想，我们仨荣辱与共，就算日后各自成亲，也要相亲相爱，可惜...

阿轩是他咎由自取，他的死，是他在赎罪，我明白。

或许我不该这样，可是云珏，我真的好累。”

父母双亡的打击还没有完全散去，紧接着，他接连痛失心爱之人，以及最好的兄弟，他也是人，尽管知道自己不该自暴自弃，但...

心已经累了，他当真是一点也不留恋红尘。

傅云珏皱眉，“阿修，我和白姝，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走出来。你忘了你娘当初是为什么死的了吗？

你必须好好活着，这是你的责任！你听明白了吗？”

若苦苦开解没有作用，那傅云珏不介意以沈茹之的死来相压。

白修闭了闭眼，再次抬眸，眼神坚毅无比。

“放心，我不会轻生，只不过等办完阿轩的丧事，你与姝儿伉俪情深，这世间，便没有什么事，能叫我留下了。”

白修拍了拍傅云珏的背，“大都城外的皇家道观，很适合修身养性。

我去帮你们祈福，赎了我这一身的罪孽，岂不是两全其美？”

傅云珏身子一僵，“你要出家？”

白修释然一笑，“过去种种，皆如过眼云烟。

从前我不能理解母亲不争不抢，整日吃斋念佛是为了哪般，但现在，我全都懂了。”

世间万般，无所留恋，当初母亲活着，是因为有对他的责任，而如今他活着，亦不过是为了能让白姝和傅云珏安心。

南和静死了那么久了，他现在去追，怕是也追不上了。

既如此，他不如多多供奉香火，好让他未出生的孩子，同那个命苦的女子，早日投胎，去往好人家，再不过这般颠沛流离的生活。

“你想清楚了么？你往后的人生还长，这般草率，我怕你会后悔？

诚然，你对南和静的感情很深，可你也要想想，往后的几十年，你确定不会再遇见让你动心的人了么？”

“不会，”白修回得斩钉截铁，“你一直都知道的，没有她的出现，从一开始，我便是打定了主意一生不娶的。

换句话说，云珏，若你从未遇见白姝，你这辈子，又当与何人执手偕老？”

傅云珏扬眉，脑中闪过与白姝的种种，心脏莫名漏跳了半拍。

是啊，要是没有白姝的出现，他这辈子，怕是同白修一样，根本不打算成家的。

要是白姝出了什么意外，哪怕余下的人生还有百八十年，他也是不愿再倾心于旁人的。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只要那个人出现过，其余的，便都是将就。

他与白修，皆不是将就之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罢了，你想如何，都由着你去吧。”

似乎有些脱力，傅云珏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慢悠悠地起身。

“魏成轩的丧事，我会一力办了。等这件事告一段落，我们一道回大都。

在你去往道观之前，咱们喝一场吧。”

白修笑了，笑容一如往昔，如同三月春风般和煦。

“一言为定，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