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洗三添盆

“二哥，我”李大财看着李大发的背影，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面前突然多出三道壮实的人影，周老挡在了李大财身前，语气冷冷的道，“李二老爷是自己走，还是由老奴送你出去？”

李大财没想到，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的任由叶家人骂了出气了，竟然还是连跟李大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顿时气的七窍生烟，他知道，若是就这么被赶走了，就更没机会了，当下毫不客气的一巴掌就朝着周老甩了过去，“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二哥家的一条看门狗，有啥好神气的，给我滚开！”

只是，预料中的巴掌声并未响起，李大财的手，却像是被一把铁钳子给夹住了一般，骨头都要捏碎了，疼得他面色都扭曲了，当下嗷的一声叫了起来，“啊！疼，疼，疼，你放开我，放开我！”

周老冷冷的看着他，半晌之后，才狠狠的甩开了李大财的手，李大财顿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小张氏和秦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忙哭着朝李大财扑了过去。

李大财在两人的搀扶下起身，手腕上的疼痛一消失，索性便毫无顾忌的冲着院子里大吼了起来。

“李大发，你他妈几个意思？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如此瞧不起人，你这是要将我往外撵吗？再怎么说，你的命也是我娘救的，你是吃我家的饭长大的，就算是养条狗，也知道朝咱摇摇尾巴，更何况是个人，如今娘卧病在床，你要是个有良心的，就跟我回去看看她老人家。”

院子里的人一听这话，都纷纷看向了李大发，各自小声的议论着，大体就是再怎么说，李家也养育了李大发三十年，如今李张氏病重，都不过去看上一眼，也着实太绝情了些。

李辰听到周围的议论声，见情况不对，生怕爹答应了过老宅子那边去，忙站起身来，对着堂屋里的里正，和几位老者行了一礼，这才缓缓说道，“我爹又不是大夫，阿奶病重找他又能有什么用？再说了，今早我去村里，还听阿奶在院子里中气十足的骂丫鬟呢，哪里又像是病重的样子。”

在场的，都是村里的人，村子里有些什么事情，大家岂有不知的，此刻听李辰这么一说，便有人开口说道。

“对啊，今儿早上张大娘还在家教训俩丫头呢，那嗓门可大着呢，连我都自愧不如，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

李欣听着周边的议论声，心中冷笑，嘴上却是淡淡的说着。

“更何况，我们跟李家，已经没有关系了，断亲书，是你们亲手签的，有里正和时大人亲自作证，可做不了假，我爹十几岁就上山打猎，下地干活，无所不作，奉养爷奶也从来都是尽心尽力，比亲儿子都不差什么，直到五年前我爹因打猎受伤而失踪，少说也为李家当牛做马的有十五六年了，再加上那一千两的银子，让你们李家开铺子，买下人，也算是还清了李家的养育之恩了吧？诸位长辈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里正和几位老者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李大发对李家的付出，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十几岁就进山打猎，说是他一手扛起了整个李家，也不为过，后来更是因打猎差点丧命，自此消失五年之久。

这要是亲生儿子也就算了，可偏偏这孩子是被捡来的，正如李大财所说，这养育之人摆在这里，若是没有李张氏，就不会有李大发的今日，可是，也正如李辰所说，人家还给了李家一千两银子，那可是一千两啊，多大的恩，也该报了。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里面的道道，还真不是一句半句就能说的清楚的，所以，谁都没有开口。

“辰哥儿，大人说话，哪有你小孩子插嘴的份儿，亏你如今也能算得上是读书人了，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大财见里正他们都不说话，顿时冷哼一声，自觉站在了一个理字上，当下摆起长辈的款儿教训起李辰来，随即又看向堂屋门口站着的李大发，“再说了，亲是这么容易断的？好歹我娘养育你们一场，你们这般不顾我娘死活，是不是也太绝情了些？说出去，只怕也不好听吧？”

“我呸！”叶梁氏听到这里，怎么也坐不下去了，当下站起身来，冲着李大财狠狠的啐了一口，“不说别的，就那一千两银子加上一根价值几千两的人参，在场之人谁能掏的出来？这些东西，都够养李张氏那老虔婆到土里过来年清明了，这也叫绝情？”

叶梁氏冷哼了一声，也不用人回答，自己便道，“是挺绝情的，绝情到为了李家当牛做马十几年，差点丧命大青山，绝情到拼了性命，背负几百两银子的债务，全用来填了你们李家的无底洞了，绝情道让你们李家翻了身，又是开铺子，又是买丫鬟小妾的伺候着，你们倒是找一个不绝情的儿子来给我看看？”

“我女婿这命也赔了，银子也给了，有点良知的，就该知足的放过他，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再也别来找他了，可你们呢？怎么的？你们这是蚂蝗听不得水响，吸血没够，非要我女婿一家子把命都交给你们还是咋地？全天下也没有这样的理儿！”

李大财自认为口才还算是不错的，可是面对暴怒中的叶梁氏竟是被骂的哑口无言。

“李二老爷，请吧！”周老见此，再次上前两步，周福和周全也紧跟着上前，二话没说，架着李大财的胳膊就往院子外面拖。

李大财被吓了一跳，拼命的挣扎，可周家两兄弟毕竟是练家子，李大财哪里能挣脱的掉，任由他如何折腾，还是被扔出了院子外面。

小张氏和秦氏也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了一跳，她们实在没想到，他们会跟自己丈夫动手，忙忙的就追了出去。

李大财一走，院子里的人顿时就有些尴尬起来。

好在，里正和杨三叔等都是圆滑之人，再加上有叶家人在旁调解气氛，很快院子里就又热闹了起来，至少表面上大家都是喜气洋洋的，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至于众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亦或者回去之后会如何议论，就不是李家人能左右的了。

吃过席面，收生婆婆便把李家提前预备好的挑脐簪子、围盆布、缸炉小米儿（一种点心）、金银锞子（如没有则用黄白首饰代之），什么花儿、朵儿、升儿、斗儿、锁头、秤坨、小镜子、牙刷子、刮舌子、青布尖儿、青茶叶、新梳子、新笼子、胭脂粉、猪胰皂团、新毛巾、铜茶盘、大葱、姜片、艾叶球儿、烘笼儿、香烛、钱粮纸码儿、生熟鸡蛋、棒槌等等一应物品都拿出来，整齐的放在早就供奉好的香案上。

然后就是一盆熬好的槐条蒲艾水，用胭脂染红的桂圆，花生，栗子等等，数量不多，只为图个吉利。

香案上供着催生娘娘，送子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炉里盛着小米，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蜡扦上插一对“小双包”，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叶氏的床头上供着“炕公、炕母”的神像，还有几样吃食点心作为供品。

本来应该是先由婆婆李张氏上香叩首的，只是李家情况特殊，收生婆婆就让叶梁氏先去磕头上香，自己随后上去三拜，嘴里还一直念念叨叨的说着吉祥话。

末了，又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在香案前头，洗三仪式这才正式开始。

亲朋好友们有所准备的，都依照尊卑长幼带头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铜钱，放的不多，也就几个铜板，这叫“添盆”，当然了，这添盆钱是要给收生婆婆端走的。

此外，还可以添一些桂圆红枣之类的喜果，专业的收生婆婆会有一套祝词，你往里添什么，她就说什么，假如你添清水，她就会说，长流水，聪明伶俐，你添枣子桂圆栗子等喜果，她便说早儿立子，连生贵子之类的话，哄得一屋子的人都笑逐颜开。

添盆之后，收生婆婆就拿起棒槌往盆里头一搅，嘴里唱到，“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李欣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洗三仪式，免不得好奇的多看两眼，只觉得有趣，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刚才院子里闹的那些不愉快，也早就抛诸脑后去了。

接下来，就是给孩子洗澡了，包被一脱，孩子似乎是没了安全感，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此时的哭泣，不但不犯忌讳，反而被视为吉祥，说是叫响盆。

收生婆婆先用手摸摸水，抱着小家伙往盆里一放，一边洗，一边念祝词，什么“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