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醒来

周慧做好晚饭，再次拉开柜门，将女儿抱去沙发。

云星楚随着丫丫的视野变化，见到更多。

外面是比卧房稍大，角落里摆放着行李，电风扇，还有一个冰柜，这些就算是屋里的贵重物品了。

自从父亲去世，“她”医院躺了那么久，又是手术费，生活费，存款都用的差不多了。父亲才贷款借钱买的车报废，货车司机家里也根本掏不出钱来。孤儿院出生的父与母在这个大城市里没有人支持。

母亲被每天上门催债的人扰得精神脆弱，车子是贷款借钱，房子也是按时还款。加上现在家里每个月要支出一笔昂贵的医药费，无奈之下卖了房子，付清债务，带着高雅回到她和丈夫以前刚在一起时租住的小间。

高雅离校太久了，母亲干脆给“她”办理了一年的休学手续。

现在是养伤恢复期，母亲出去重新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家里有个稳定的收入。不然坐吃山空，这个薄弱的家庭承受不住。

周慧将高雅放在沙发上，把桌子移过来，方便高雅，才往上端来热腾腾的饭菜。

母女俩谁也没说话，只沉默地吃着晚饭。一盘是蔬菜，一盘是母亲说的烤肉。

母亲往高雅碗里夹了个鸡腿，高雅不要，她把鸡腿拣在了母亲一直夹筷的那碟菜中。

周慧眼睛湿润。

鉴于今天的气氛还算可以，夜深，两人躺在收拾好的卧房里。

周慧搂着女儿，下巴抵在她的头发上：“妈妈今天找到工作了，丫丫，咱们家稳下来了。现在只要你好好的，妈妈就放心了。”

高雅哽咽：“我伤好了以后，还能像以前一样自己去学校吗？还能在学校田径场跑步吗？你的……脸还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吗？”

周慧搂得更紧了些，湿润的眼眶汇终聚成泪滴。

“宝贝，妈妈在车祸的那一瞬间见到了死神。他说，要带我们一家三口去另外一个世界。可是爸爸不愿意，他为了我们一直在与死神斗争，想让我们都活下来。但爸爸只是个普通人呐，他是很辛苦很辛苦而且牺牲了自己才从死神手里把我们抢了回来，以不太完美的样子活在了人间。”

“你在医院手术室急救的时候，妈妈第二次见到了死神。妈妈拉不住他，只有一直求医生帮忙，帮我把你救回来。很幸运，你最后活下来了。所以，丫丫，你是爸爸和妈妈好不容易才在死神手里抢回来的宝贝。”

“妈妈，那现在呢？现在死神在哪里去了？”

“他呀，去破坏别的家庭了。”

“……我们只能被欺负吗？不能打败他救回爸爸吗？”

“死神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一旦人被他抓去了那个世界，就再也回不来了，我们救不了爸爸。”周慧在女儿的头上无声的哭泣，眼角那颗晶莹剔透的眼泪随话落。

“但死神只有一个，他也不是无缘无故就要人性命。他要的是那些坏人，不遵守规则的人的命”

“爸爸不是坏人，也没有不遵守规则，他为什么要害爸爸？”高雅仰头看着妈妈，眼里有气愤，不解。

周慧用手掩饰眼角的泪意，飞快地眨眼恢复。

看着女儿，心里叹了一口气，道：“因为爸爸他是个人，他有时候也会犯困，有时候也会犯错。”

“爸爸不会犯错的！”高雅愤怒倔强道，身体颤抖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是不是，妈妈？”高雅将头转向壁柜，眼泪啪嗒滴在席子上，自言自语。

高雅视线挪到那张全家福上。上面的父亲高大威猛，臂膀肌肉结实有力，是一个小家的顶梁柱。可是现在顶梁柱倒了，只有妈妈瘦小的肩膀撑起这一片天。

睡意朦胧间，嘴里轻喊着：“…爸爸、爸爸…”

周慧将薄被盖在女儿身上，手搭在她的身上，轻轻地拍着。

眼睛望向窗外的天空，月亮的光，将漆黑的也照得一丝亮。

云星楚在高雅的精神世界待着，周慧哄睡女儿时，星楚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周慧对星楚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可周慧对高雅说的话，她也能切身体会。特别是周慧说父亲犯错时，星楚意识同高雅一致，第一反应就是生气否认，而后想起爸爸喝酒不省人事的样子，又慢慢无言以对。

云星楚对外面的世界的接触完全由高雅这个小女孩身上体会到，渐渐地，她完全以高雅的角色自居，沉浸在高雅的人生中。

高雅在外伤恢复后，人变得沉默，但也突然间成长很多，不再乱发脾气。

她的左腿瘸了，右腿神经被破坏了，是一只僵硬的废腿。她伤后第一次独立站立，依靠的是两个拐杖。

没过几秒钟，因为站立不稳，差点跌倒，幸亏旁边的母亲拉了一把。

那天，高雅抱着母亲狠狠的哭了一把。但擦干眼泪第二天又继续拿着拐杖锻炼。

每次康复都是在夜间，因为只有夜间妈妈才有空，白天妈妈得去餐馆里帮忙。

高雅不敢一个人尝试，那次跌在地，一整天都只有冰凉的地和是不是窜出来的老鼠与她作伴，她惧了。

她想，等自己再练好一些，哪怕跌倒了也可以自己起来，那就没事了。

可上天总爱跟她们这个小家庭开玩笑，眼看着一切在慢慢好起来的时候，又来了个重击。

这天，高雅看完课本，看完故事了，可天黑了，妈妈也还没有回来。

她到晚上七点半过后，就时不时扭头看钟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可是都八点了，门外还是一片安静。

她坐不住了，取过拐杖，慢慢摆放好。手臂使劲用力，咬紧牙关，试了几次，才成功站起来。

平时都是妈妈扶她起来站着，然后才开始的练习，这次是她自己起来的。待会儿可以告诉妈妈，以后下班不用急着回家了，她可以自己起立了。

高雅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心下紧张，速度缓慢。

她想到大门那里去，那里可以看到小巷子的尽头，可以早一点看到妈妈。

她慢慢的，靠着瘸腿的左脚发力，拖着右脚向前。以为三两步就能到的地方，这次她花了约摸有十五分钟。

眼里有疼痛的泪水，也有独立完成的喜意。依靠在大门上，望着妈妈平时下班回家的方向。

或许是高雅的盼望被妈妈接收到了，小巷子尽头有个提着菜小跑过来的身影。

路灯照的是别处，只有微弱的光能看得清路上的东西。高雅看着那个小跑的潦草身影，大喊一声：“妈妈——”

声音很大，大得把那个光顾着跑步的人影也震住了，而后是更快的大跑。

应声而至，妈妈很快就到了高雅面前。

上下望了望高雅，眼里的泪水第一次在高雅面前流下。放下菜，狠狠地抱住了女儿。

高雅也放开拐杖，回抱住妈妈，道了声：“妈妈，对不起。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周慧泣不成声。

“没有，宝贝，你很棒。只要你好好的，妈妈就有使不完的力气，不辛苦的。”

深夜，躺在床上，高雅才知道今天妈妈为什么回来得晚。

因为妈妈今天想换个新工作了，想找一份薪水更高，时间自我调节性更好的工作。

高雅放下心来。

母亲隔了段时间果然找到了份更好的工作，这样高雅的康复锻炼也更多了。

她渐渐走出了家门，胆怯又开心的走在周围的公园里，本以为会有异样的目光，但意外的是，大家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把她当做成一个普通人。

有几个在公园里下棋的老大爷，见到她来，还表示很欢喜。说她手上力气很足，胆子很大，很勇敢。

高雅羞怯地笑了，但心里的不确定和恐惧驱散了很多。

就这样，一年以后，顶着压力回到学校读书。她在家里已经将这一年的知识都预习过了，所以换了一个班，换了所有的任课老师，她也能慢慢跟着走。而且还时不时的有以前的同学给她带小零食来看她。

唯一让高雅心里怯弱的就是课间十分钟去厕所的时候，走廊的学生太多，望着她的人也太多了。

后来，她就不在课间去厕所了。告诉妈妈过后，在妈妈的建议下，以后实在憋不住的话，就找个轻松点的课上去。

她是不幸里的幸运儿，虽然在生活和学业上有诸多困难，但她亲爱的母亲成为了她最为有力的港湾。只要有需要，喊一声妈妈，她就一定会出现。

高雅一路披荆斩棘，迷茫又马上醒悟，回归正途，终于得到一个不错的回报。

当高雅心满意足的时候，属于母女俩的故事也到书尾。

云星楚被敲击声猛然惊醒，揉了揉眼，笔记本上的还放着她昏睡前的的电影片段。

高雅的情感太过深刻，就像是她真的穿的高雅的身上，体验过那一切。

可是……

当云星楚扫到影片进度，鼠标马上按下暂停。

云星楚看着这一个被暂停下来的画面。这个影片她看了许多次，哪段对面，那个场景，时间线她都一清二楚，这明明是电影刚开始的场面，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