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如八姑娘嫁吧

林郁瞧了那张牙舞爪的小丫头一眼，有些好笑，这种人你越不搭理她，她就越要生气，瞧了一眼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薛氏，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已生了些皱纹，偏粉叠了一层又一层，头上堆金砌玉的，不过能看的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想起了刚才的话茬：“三弟妹，你方才说，我来了也挑不出半点不好是什么意思？”

“你竟然敢不理我！”谢云娴果然火气就上来了。

何蔓儿见小姑子被林郁气的不轻，虽然她也苦小姑子刁蛮任性久矣，可毕竟婆母在上，她到底也得站在小姑子这边，便也端起茶盏笑笑不说话。

林郁混不在意，只觉的有些好笑，有女人的地方哪里都有这种把戏。

原主林郁志不在此，她一个接受了祖国二十多年教育的研究生又怎会困于这须臾后院。

她不愿窝在这宅子里斗来都去，左右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总要想个办法打扫干净屋子才能安心的待客。

赵嬷嬷赶紧上前哄着谢云娴，好不容易才将其哄的坐下乖乖吃茶。

“云婉，怎么回事？”林郁不在何氏身上浪费时间。

“二婶母说要把我嫁到薛家去，”犹豫了一下，谢云婉还是如实说，对于林郁能否替自己出头她不抱有任何希望，毕竟她这嫂嫂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林郁回想了一下书中的内容，谢云娴好像是在下月半及笄礼，她的亲哥哥谢云顷可也算叫得出名号的配角，为此也曾给过谢云娴一个特写，细细一算，便问：“是侍御史薛家吗？”

谢云婉瞧了一眼薛氏，点点头：“是。”

“婶母的娘家的确没什么毛病，”林郁和薛氏对视一眼，淡淡的开口。

果然，薛氏眼中眼中流露出笑意。

谢云婉心凉了半截，指甲狠狠的陷进肉里，果然指望不上。

“这么好的亲事那就留给八姑娘吧，”林郁笑盈盈的望向薛氏：“婶母正好也亲上加亲呐。”

“你说什么？”谢云娴又立刻炸毛：“那个傻小子哪能配得上我？”

薛扶梅、何蔓儿和赵嬷嬷脸色都是一变。

“是啊，他怎么配的上我家娴姐儿啊，”薛扶梅嘴巴比脑子快，直到被赵嬷嬷暗暗拽了拽才反应过来，脸上又是一阵风云变化，最终恼羞成怒，正待先发作人，只听到林郁说：

“定国公庶弟的嫡女都高攀不起，更何况是定国公嫡女，长卿侯的亲妹妹呢？”林郁懒散的支着脑袋：“吃相太难看，当心自己照镜子时别恶心死了。”

一个从六品家不成器的小子竟敢肖想侯门贵女，为此即使是身为现代人林郁都嗤之以鼻。

薛扶梅气急了，猛地站了起来，厉声叱问：“你说什么？！”

“婶婶别生气嘛，这说的不也都是事实，”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林郁也不愿意拱火，笑呵呵的说道。毕竟打起来实在太难看，又不是一群真的贵女，哪有那么多讲究，真有可能打起来的。

“老夫人消消气，”赵嬷嬷忙着安抚完八姑娘又安抚薛氏。

林郁吃着茶，心里想，这皱纹都没长多少，就敢自称为老夫人了，不过人家孙女都出生了，这里的人繁殖能力是真彪悍，不过这里的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律就是：生育要趁早。

一直安静站在薛扶梅身边的一位女子也上前：“婆母吃盏茶吧。”

“吃什么吃！”薛扶梅本就生气，看到徐朝颜更来气，一把将茶盏摔在地上。

林郁这才注意到那位女子，许朝颜，二房庶长子谢云合的妻子，虽不是什么名门清流之女，但知书达理，温柔和顺，最后被薛氏折磨而死，导致谢云合黑化，还给男女主添过一些小绊子。

徐朝颜忙委身去捡碎瓷片，看到一双绣花鞋停在自己面前，接着一只柔柔的小手将自己扶了起来，她抬起头，看到一双盈盈笑眼。

“这些事有下人去做，”林郁温和的对她说，这个世界怎么就乱了套了呢，好人被欺压，坏人耍威风。

徐朝颜怯怯的看了一眼婆母，偷偷朝林郁笑了笑，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站在一旁。

“老夫人乏了，各位姑娘夫人先请回吧。”赵嬷嬷忙打圆场。

八姑娘在丫鬟的簇拥下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六姑娘谢云婉回头看了一眼林郁，眸中带着些许感激。

赵嬷嬷见大伙都走了，唯有林郁还坐着不动。

“二夫人，您还不回去吗？”赵嬷嬷小心的问，这个林氏今日有些不一样，让她也有些犯怵。

薛扶梅白了林郁一眼：“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赵嬷嬷，我坐这许久了，连口茶水都没喝。”

赵嬷嬷忙转身使唤人去倒茶水。

“婶婶是聪明人，”聪明个屁，林郁心里翻了个白眼。

赵嬷嬷端着茶水进来，听到这话，又放下茶水，低声打发一个小丫头让外头的人离得远远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薛氏佯装不解。

林郁开始忽悠：“我那位朋友婶婶大概也听说了，她是位医者，”

薛氏大惊，与赵嬷嬷对视一眼，这么说

“可是日前突然出现在园中那位？”

林郁低头喝茶，笑而不语，我不接茬就不算我骗人。

“她可是见了什么人，说了些什么吗？”薛氏追问，心中丝毫不怀疑林郁说的真假。

“婶婶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话直接问就好。”

薛扶梅咽了咽口水，满怀希冀的问：“那她可见了二郎？”

“见了。”

“那怎么说，还有救吗？”

林郁抬眸看了一眼赵嬷嬷，赵嬷嬷忙敛了敛神色，又瞧了一眼薛氏，并不直接答话：“婶婶也知，我志不在此，希望最后这段时间我们相处愉快。”

薛氏回过味儿来，心中大喜，脸上却不敢有任何松动，只装的仿佛有些悲伤。

“哦，对了，槐荫园后头的载春斋收拾出来吧，”林郁放下茶盏，对赵嬷嬷说：“收拾干净些，不得怠慢。”

赵嬷嬷应了一声，忙下去安排，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二夫人，可需要安排些奴仆。”

林郁摇摇头：“不必，我亲自安排。”

林郁整理了一下裙摆：“我也该回去了，哦对了，云婉的亲事，让她自己做主。”

薛氏下意识的点头，她只觉今日得林郁与往日大不相同，仿佛是高在云端的人物屈尊同她讲话，四十多岁的人了，突然想起在家做姑娘时被那些高门贵女支配的恐惧。

待慢慢回过神来，又觉的一阵屈辱，凭什么，她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竟敢这样跟她说话！越想越生气，便不管手中拿的是什么天青云纹盏，直接摔了出去，门旁的小丫头被吓得怯怯发抖，薛扶梅尤觉不解恨，提起一个茶壶又冲着小丫头掷去，小丫头被砸的头破血流，跪在地上低声抽泣，薛扶梅这才觉得气顺了些。

林郁出了渡宁堂并不着急回去，让素画带着自己去六姑娘谢云婉处。

六姑娘谢云婉和七公子谢云开是一对龙凤胎，也是长卿侯爷谢云辞的亲弟妹。

“嫂嫂怎么过来了？”林郁进来的时候，谢云婉正坐在灯下，研究一本琴谱，见林郁过来有些惊讶。

林郁盯着摆在桌上的晚餐，只一碗清粥，两碟小菜。

“你晚上就吃这些？”林郁皱皱眉头，怪不得谢云婉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晚上也吃不了多少，”谢云婉不以为意，爹娘不在，哥哥卧病，嫂嫂指望不上，她又要防着弟弟云开被暗害，哪还有什么精力去管一日三餐。

“云开吃的也是这些吗？”

“也好不了哪去，”谢云婉放下琴谱走到桌前，拿着筷子拨弄了两下饭菜，说的云淡风轻。

可一旁提着食盒的莲步突然跪了下来，眼泪漱漱的往下掉：“夫人，这实在不是我家姑娘该过的日子呀，求夫人为我家姑娘公子做主。”

林郁一惊，忙将莲步扶了起来：“起来再说。”

谢云婉叹了口气：“莲步，不得无礼，你先出去吧。”

莲步委屈的瘪了瘪嘴，拽着林郁的手依旧没有松，扭头对谢云婉说到：“姑娘，今日她们都敢随意做主您的亲事了，再不想办法可就真来不及了。”

谢云婉有些动容，巴掌大的小脸在烛光的晃动下，但仍坚持不许让莲步向林郁求助，其实她心里明白，若是林郁之前稍微能立起来些，他们兄妹三人包括林郁自己也不至于过的这么落魄。

“即使姑娘嫁人了，可还有公子呢，公子怎么办？”莲步焦急的想喊醒自家姑娘。

谢云婉看了一眼林郁，满眼的不信任。

林郁自然也看的出来，便坐了下来，显然是不着急走了。这姊妹三人处境实在艰难，虽不是幼年失怙但兄长都自身难保更遑论这两个小的了。

莲步十分有眼色的将外头的几个丫鬟婆子支开。

“抱歉，”林郁觉得自己有必要替原主道个歉。

谢云婉摇摇头：“你也无需道歉，嫁给我兄长本来就是埋没了你。”其实不仅埋没了林郁，也委屈了她兄长。

“你想要考进士，确实是我家绊住了你，”谢云婉是被定国公夫人亲自教导长大，十分有教养明事理，陷入这等困境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她实在孤立无援。

林郁其实也有所了解原主的心愿：“科考是为做官，做官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我从前一脑袋扎进书袋子里，舍本逐末了。”

谢云婉瞧着林郁的表情不像作假：“你不科考了？”

林郁摇摇头，原主这么执着科考自己不能替她放弃：“先把此间事了了。”

“你叫什么名字？”林郁赞赏的问替谢云婉出头的小丫头。

“奴婢名叫莲步。”

“麻烦你将七公子的食盒也提过来。”

莲步看向谢云婉，见自家姑娘点了点头，便应了一声，准备出去。

“素画，你也陪她一起吧。”林郁安排到。

“是，”素画应了一声也退了出去。

偌大个房间只剩下林郁和谢云婉两人了。

“你之前的膳食是这样吗？”

谢云婉自嘲般笑笑：“我母亲在时，就是我院里的三等洒扫丫头都是不吃这些的。”

“薛氏她们吃的是这些吗？”林郁又问。

“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谢云婉反问：“她们入口之物又能差到哪里？”

“鸠占鹊巢，”林郁冷笑一声，欠别人的迟早是要还的。

“一开始她们还不敢这么放肆，可半年多了我爹爹还找不回来，母亲出了趟们也没再回来，她们便胆子大了起来，”谢云婉说的云淡风轻，仿佛早已习惯了一样，顿了一下，瞧了眼林郁：“若不是我父亲先前定下了你与我兄长的婚约，换个人嫁进来，恐怕早于二房勾连了。”